上官匀不耐烦地接了过来,仔细一看,这条腰带颜色确实与官服腰带一样,可是内侧少了金线绣字,根本不是官服腰带。
苏折雪接着道:“这条腰带其实是折雪亲手做来,准备送给祁校尉的礼物。大人瞧,像不像祁校尉的官服腰带?”说着,苏折雪从子鸢手中拿过另一条腰带,凑了过去,让上官匀好生比较,“昨夜祁校尉与折雪喝得太欢,一觉睡过了头,才让祁校尉今日慌慌乱乱的抓了一条腰带便走,你瞧,这不是穿错了么?”
苏折雪故意说得暧昧,音尾总带着一丝媚意,只见她说完,转身走到了子鸢面前,双手环过了子鸢的腰,亲手给她系好,抬眼瞧向子鸢之时,是不曾有过的含qíng脉脉。
子鸢脸颊一红,连忙避朝一边,这女子含qíng一瞧,即便是自己同是女子,也觉得一颗心火辣辣地烧得厉害。
“呆子……”苏折雪轻嗔了一句,两人之间暧昧之极,让边上的几个糙汉子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咳咳。”上官匀gān咳了两声,正色看着苏折雪,“苏姑娘,祁子鸢这小子今日未来晨练总是事实……”
“是我害她晚起,大人向来铁面无私,岂可只罚祁校尉一人?”苏折雪笑然问完,伸出雪白的双臂,似是想让上官匀一同押回禁卫营,“大人,折雪束手就擒。可大人就算是责罚,也要怜香惜玉一些,若是真在折雪身上留下些板子印,心疼的可就不止祁校尉一人了。”
上官匀沉默不语,仔细咀嚼着苏折雪的话中意思。
苏折雪笑道:“昨夜来醉今宵喝酒之人,除了祁校尉,可还有沈少将军,本来说好了,今夜还要为沈少将军跳一曲《念奴娇》,可如今看来,这能跳、还是不能跳,全看大人您了。”
“沈少将军?”上官匀岂会不知道这人名号,在临安,除了九千岁安乐王之外,还有一人位高权重,便是镇国大将军沈佑。沈少将军便是大将军独子,沈远,此人少年得志,跋扈霸道,又贪恋美色,出入醉今宵这样的烟花之地,也在qíng理之中。
若是昨夜祁子鸢当真与沈远一起饮酒,那祁子鸢是万万不可做替罪羊,否则被这苏折雪在沈远面前chuī上一句耳旁风,只怕日后仕途总归会受些影响。
不如先退一步,一切从长计议。
“大人?”苏折雪知道他定在权衡此间轻重,一唤之下,也不再说话。
上官匀冷冷笑笑,“既然苏姑娘都如此说了,我又怎会不知轻重,连带责罚姑娘?”说完,上官匀冷冷地瞪了子鸢一眼,“臭小子,平日瞧你像个姑娘家一样扭扭捏捏的,倒是小看了你。如今烟花之地也会去了,沈少将军也会结jiāo了,你倒是长进了!”
子鸢不好答话,只能低头不语。
“苏姑娘,我倒是好奇,这小子身上究竟哪里好?竟然姑娘如此袒护于他?”上官匀突然反问苏折雪。
苏折雪掩口轻笑,“大人,自古至今,穷书生有人爱,贫汉子也有人爱,反倒是有些男人,大富大贵,却没有哪个姐妹真正喜欢。大人,你可知是为何?”
上官匀摇头,边上的下属也不明白,自古那么多青楼女子宁可倒贴穷汉子,闹出那么多负心薄qíng的故事,都道是风尘中人痴傻多。
苏折雪微微凑近了上官匀一些,那淡淡的脂米分香味足以让人目眩神迷,“男女之事,看对眼儿了,便是心动了,哪管那是人好、还是坏?大人若是脸上能多些笑容,或许下次来醉今宵,折雪可为大人入幕独舞,共度良宵。”
上官匀的呼吸一促,定定看着苏折雪。
苏折雪说完,从上官匀手中抽出了腰带,媚眼往其他禁卫营汉子瞄了一眼,“大人如是,你们也如是,脸上多些笑容,自然会有姑娘喜欢。”说着,苏折雪转身抬手,兰指往子鸢眉心娇嗔一指,“你呀,下次穿衣可得仔细一些,别把不该穿的穿了,该穿的又落下了,下回,我可不会亲自送还了。”
一语双关,子鸢恍然大悟,原来昨夜换了一身gān净官服,便匆匆离去,却不想拿错了苏折雪还未做好的腰带,今日反倒是误打误撞地解了自己的围。
“是!是!好姐姐,我记得了。”子鸢连连点头,笑容明媚,让苏折雪心里暖得厉害。
苏折雪左眼微微一眨,转身走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的瞬间,不忘说了一句,“办案可小心些,这条腰带我带回去继续绣,待绣好了,你再来拿。”
“嗯!”子鸢猛地点头,目送苏折雪的马车驶远。
当年若不是苏折雪,只怕也没有今日的祁子鸢,如今她又救了她一回,这番恩qíng,究竟该如何还?
“小祁,跟我回营!”上官匀恶狠狠地吼了一句,眉心锁得比什么还纠结,如今既然不能顺水推舟的找他做替死鬼,这回报的折子可要仔细想想,该如何善后这桩命案?
“诺!”子鸢只得低头跟去。
与此同时,苏折雪其实悄然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子鸢默默跟着上官匀走至不见,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呆子,总是这样大大咧咧,真不知这几年的禁卫营,你是如何瞒过别人你的女儿身?”
苏折雪会心一笑,依稀又想起了当初初见子鸢的那一幕——
那是风雨初停的清晨,那时的她与一群风尘女子跟着老鸨从晋国东渡云国,甫才登岸柳州码头,便听见有渔民惊呼有死人。
本不该管事的她跟着老鸨低头走过人群,却在人群之中瞧见了子鸢沾满泥沙的青白面庞。
豆蔻年华,活着,该gāngān净净,即便是死,女儿家也该清清白白,岂能就这样蓬头垢面地死在这儿?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当年她宁可委身富翁老头,也不愿意瞧见娘亲含泪将病死的妹妹抛尸荒野,连个收尸的席子都买不起。
“妈妈……我想……”
“我们初来云国,不可多管闲事……”
“同是女子,他日换做是我横死异乡,若是没人收尸,该是怎样的凄凉?况且妈妈你知我身世,你该清楚,妹妹一生凄苦,最后被凄凉抛尸荒野之中,被野shòu尽啖,是我一生之痛,也是我一生之憾。”
“这……”
“就当我今日种个善因,希望换做我气绝之时,也能有这样的好心人,为我收尸。妈妈素来怜我,应当知我素有分寸,绝不会坏了主上大事,就容我片刻,可好?”
“你这心结……唉……容你一刻……去吧……”
“谢谢妈妈!”
苏折雪记得,她走到子鸢身边,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罩在了子鸢的身上,刚掏出银子准备请人帮这姑娘准备后事,却发现子鸢眼皮微动。
“她没死!”
“竟然还活着,乡亲们,快救人!”
看见渔民们将这姑娘抱走,苏折雪瞧见了一块紫玉佩从那姑娘身上掉了下来,只见紫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字——鸢。
她想,这该是那姑娘的名字。
“折雪,既然她已经被救走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可是我……我该还她紫玉佩。”苏折雪想了想,“还有我的斗篷……”
“折雪,这……不要也罢……”
“妈妈再容我片刻,我去去便回,至少帮那姑娘给了诊金,才算是种了善因。”
“折雪!”
……
或许,冥冥之中,注定了她与子鸢之间的羁绊,分明该是一面之缘,却因为这一回说不清道不明理由的多管闲事,苏折雪觉得这个人间,其实也多了一丝温暖。
“呆子,若是当初不是我救你,你现在会在哪里呢?”苏折雪想着想着,抿唇一笑,又想到了当初子鸢初醒,那双懵懂却澄净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她,像极了当年自己的妹妹。
“你……你是?”
“你又是谁?为何会一个人昏死在沙滩上?”
“我……我不记得了……”
“这玉佩是你的,还你。”
“鸢?”
“嗯,这是你的。”
“姐姐……是你救的我么?”
“算是我救的,只是只怕我救人难以救到底,只能帮你给下诊金。”
“救命之恩,定当回报。”
“噗,呆子,不用你报。过会儿我就跟妈妈上路了,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对了,你原本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了,我帮你换了身gān净衣裳,你别怕,我也是女儿家,绝对不会让郎中帮你换的。”
“姐姐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你好好休息。”
……
三年前的这份善因,苏折雪种下了,三年后,或者是更多年后,苏折雪总是偷偷想着,可会有她想要的那个善果。
☆、第五章 .生死亦无常
禁卫营,坐落在临安皇城以西,平日总能听见当中禁卫汉子的cao练之声,肃穆非常。
校尉长上官匀带着属下方才回到禁卫营,尚未坐定,禁卫营现任都尉刘平便来到禁卫营大堂,过问今日命案之事。
“今日之案,圣上甚为重视,你们可查到什么了?”
上官匀摇头道:“那些虫子好似消失了一般,在城郊没了踪影。属下无能,只怕这案子的线索要断了。”
“断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命案线索若是断了,圣上那边jiāo代不出来,下一个断的可是你们的脖子!”刘都尉恶狠狠地说完,扫了一眼几人,“我限你们三日之内……”
“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刘都尉的话被仓促打断,极不耐烦地喝问向突然跑进大堂报信的禁卫营小兵。
“大人……您们看……”小兵颤声说完,身子一让,大堂众人才发现他身后紧跟着四名安乐王府家将,捧着两个大木箱子大步走了进来。
“刘平何在?”家将突然冷声大喝一声。
刘都尉骇然带着下属跪倒在地,“下官在!”
家将相互递了一个眼色,将两个大木箱子忽地打开,往刘都尉身上一倒,只见两个血淋淋的人头滚到了刘都尉身上,吓得刘都尉瞬间面如白纸,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啊!”
一旁的子鸢也吓得不轻,连连暗暗安慰自己,心道:“两个人头而已,不怕,不怕,不看就好,不看就好。”
“刘平,你治下不严,让属下将晋国巫人送入安乐王府,可知险些害了九千岁的xing命?”家将继续说道,“九千岁今日命我等将这两人人头送来,只是警告你,好生处理此事后续,否则,这第三个人头必定是你的!”
说完,四名家将把大木箱子往边上一扔,啐了一口,大步走出了禁卫营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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