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罗绛就感受到这里的与众不同,如果说外面是寒冬,那么拾雨轩就是暖春,这里的植物也反季节的生长着,嫩绿的翠柳,招摇的杜鹃,入眼处尽是繁花似锦,春华盎然,空气中也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味,也许是因为季节的原因,罗绛总觉得罗家园子有些幽深了些,可这里像个世外桃源,她甚至还听见了鸟叫声。
连卫霖蔷也连连称奇,“这里真暖和,咦……原来是这样。”
“是怎样?”
卫霖蔷狡黠一笑,“这个拾雨轩是个巨大的阵法,你看看那边竹林的分布,还有假山的位置,啧啧,真是大手笔啊。”
顺着卫霖蔷的指引,罗绛也发现了不同,这里的一花一石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灵气,看着微弱,但组合在一起往往能产生巨大的效果,罗绛对阵法没有研究,可再怎么门外汉也应该知道,这么大的阵法要长期有效,绝对不是几张符纸和几节桃木就能完成的。
走到院子深处,入眼处是一座凉亭,罗绛终于看到了人,这个人半靠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合着眼睛,像是在小憩,她膝盖上盖着毯子,怀里放着一本翻开的诗集,旁边的矮桌上有半杯凉透的茶水,亭子旁种着一棵巨大的白色的晚樱,微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衬着她的睡颜,看起来宁静又美丽。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罗芸桑睁开了双眼,她看着呆愣的罗绛,回以一笑,“抱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快过来坐。”
对罗芸桑的印象大多来自罗芙,罗芙嘴里的罗芸桑一直是个强大又自信的存在,可罗绛没有想到罗芸桑居然这么孱弱又风华绝代。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古袍,上面绣着含苞欲放的玉兰,发黑如檀,随意的散在两肩,嘴角含着甜润治愈的笑,罗芙已经美得惊人,可罗芸桑的美却更加朦胧动人,罗芸桑的声音柔软干净,如泉水般的通透也如鸢啼凤鸣,仿佛带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让罗绛觉得天阔云舒,脚步不自觉的就朝她走去。
罗绛终于明白为什么罗芙这么崇拜罗芸桑,光是外表和气质,就足以看出这个人是多么绰约出彩,可是……罗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忧郁,忧郁是一种十分抽象的感觉,罗绛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人物,又是罗家的圣子,她在忧心什么呢。
“我叫罗芸桑,是你的姐姐。”
“我……我叫罗绛。”
罗芸桑微微一笑,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她把怀里的书放到桌子上,给罗绛倒了一杯热茶,“母亲之前来电话说,会晚点到,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叫老田送些吃的过来。你带了朋友来吗?”
罗芸桑说的朋友就是卫霖蔷了,罗绛惊讶了一下随即意识到,罗芸桑可是罗家圣子,自然也是能察觉得出来的。
“嗯……算是朋友吧。我不饿,你不用麻烦。”
罗芸桑脸上的笑容凝了一瞬,“抱歉,我很多年没有见到你,有些激动,可能会让你有些不适。”
这下倒换罗绛不好意思了,“不不不……不会……我真的……”
罗绛红着脸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女生,卫霖蔷有些看不下去,“你害羞个毛啊,她只是想对你好,你就接受呗。”
得到卫霖蔷的场外泼冷水和指导,罗绛也稍稍冷静了一下,虽然她不习惯麻烦别人,但罗芸桑这个样子确实不好拒绝,“那……就拜托你了。”
罗芸桑笑笑,眼睛好看的弯成月牙,“你喜欢吃什么?”
“随便就好,待会应该要和姑姑一起吃饭,不能吃太饱。”
罗绛脸色微红,但又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又不苟言笑的样子让罗芸桑内心一片柔软,“听你的。”
说完,罗芸桑掏出手机给田管家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
在罗芸桑打电话的空隙,罗绛注意到了她看的书,“原来你也喜欢余秀华。”
罗芸桑看的书是一本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罗绛随意翻了翻,发现罗芸桑重点标注了其中的一首。
“当我注意到我身体的时候,它已经老了,无力回天了。
许多部位交换着疼:胃,胳膊,腿,手指。
我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作恶多端。
对开过的花朵恶语相向。我怀疑我钟情于黑夜,
轻视了清晨。
还好,一些疼痛是可以省略的:被遗弃,被孤独。
被长久的荒凉收留,
这些,我羞于启齿:我真的对他们,
爱得不够。”
诗的题目叫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人世,罗绛看到这里,突然沉默了,她想起罗芸桑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而且田管家也说罗芸桑的院子很少有人来,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罗芸桑的忧郁来自哪儿了,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哪怕她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一生不愁吃穿,又是众人敬仰的圣子,有多少人穷极一生也达不到她的位置,可罗绛就是觉得罗芸桑可怜。
罗芸桑假装没有注意到罗绛的情绪,只是笑着说:“这个作家我是无意中知道的,那时候她还没有成名,我也不知道她身患恶疾,可她的文字柔软又热烈,当然……不仅是她,我还喜欢很多诗人,他们有的已经声名大噪,有的却还默默无闻,诗歌是个神奇的东西,廖廖数行的文字,包含的是世间百态,万物沧桑,我有一个书柜是专门放诗集的,你要是喜欢可以随时取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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