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刚布了新阵,若是守山当是无妨,只是山下众军围困,单单以守并非长久之计。至于如何攻破这一关口,恕弟子愚钝,尚未能想到破解之策。”
“如今以这点兵力能守多久?”龙清寒问。
“照形势看,如今山下烈羽卫大军东面有所驻扎,西向兵力零散,应是尚未集结完毕,咱们若是只守不攻,或许能撑半月左右。”
龙清寒见玉隐心中焦虑惶动,遂道:“足够了,不必惊慌,就算十日之后他们开始qiáng攻,咱们也不惧。就怕他冷静下来,下令撤军。”
“寒儿,你这话是何意?”心下有些不解,烛龙轻声问道。纵然如今龙清寒的实力出众,与众多烈羽卫抗衡下来也能自保无虞,但想要一举平定这一场风波还不够,更何况她最大的外援保障上官流云如今也不在此地……
“姑姑,此事我稍候在向你解释。”轻笑应过烛龙,龙清寒转而对玉隐吩咐道:“玉隐你率人让人加快阵法结界的布置,仔细检查,莫要有所疏忽,其余之事jiāo予我来处理便是。”
“属下遵命。”
玉隐领了命便立刻带人去巡防,中军帐能当即只剩了龙清寒和烛龙。烛龙端坐在椅子上,指尖一下一下扶手上敲弄着。龙清寒走到她身旁,略作沉吟道:“姑姑还在想我为什么不愿金乌退兵?”
略一点头,烛龙将放空的视线收回,搁到龙清寒身上,道:“你素来心思缜密,行事向来自有一番考量,只是此番事关咱们始龙一脉全族兴亡,倘若当真硬战……”
明白烛龙心底的担忧,龙清寒安抚道:“姑姑放心,我怎舍得让姑姑与他硬战。不过寒儿有一事想先向姑姑请教请教。”
烛龙抬眼望着她,允道:“你且说来听听。”
“自三圣入昆仑以来,始龙,元凤,祖麒麟,三脉便一直少有往来,千百年来多是井水不犯河水之姿,咱们族中也有规定,若无龙尊令则不开门纳客。何以后来在我入冰湖长眠时,却允了重明和金乌过来?”
“此事若要追根溯源,当从帝轩辕与蚩尤那一场大战算起,当时你父尊与凤神共助帝轩辕,也算同袍之jiāo,战事结束后,偶尔也有书信往来。后来你因堕神蛊被封入冰湖后你父尊便四处奔走寻解蛊之法,此事后来传到凤神耳中,凤神便时常派重明送些稀贵的药材过来。”把昔日往事简单说完后,烛龙续道:“至于金乌何时开始出入此地我确实不知,我只是听尘儿说他时常在重明前来之前潜到冰湖,只是到了冰湖便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待烛龙说罢,龙清寒舒展开眉目,淡道:“这便是了,姑姑可有想过这其中因由?”
烛龙在旁想了想,委实无解只得将目光转回龙清寒身上,遂只听龙清寒道:“这么多年以来,他不曾踏入过咱们驻地半寸,不曾见又怎会生念?他想要的,从一开始便不是咱们始龙一脉的任何东西。”语声微顿,龙清寒叹道:“他想要的,从一开始,便只有得到重明。”
烛龙闻言眉头骤然一拧,连身子也不禁霍然直起,照着龙清寒的思路分析得到的结论已然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你的意思是咱们遭了池鱼之殃?寒儿,你单凭这一点便妄下言论是否太过糙率?”略一思忖,烛龙慢吟吟道。
摇了摇头,龙清寒道:“若只凭这一点,寒儿自然不敢断言。不过,我心中既有流云,对此自然敏感几分。按理说,他害得重明被凤神封印在缚魂阵中,苦受煎熬,与我的推断应当背道而驰才是。但姑姑也曾说过,父尊是因替我试解堕神蛊的蛊毒才毁了身子不得不入神龙坛长眠。金乌与父尊既无明仇也无暗怨,为何要用堕神蛊的蛊毒来害父尊?倘若不是父尊试过解蛊之法,那法子便会直接运用到我身上,而千年之前,我与他之间唯一的牵连,只有将自身神念渡予我的重明。”
“这便是你最初揣测他目的的起因?”烛龙问。
“没错,后来让我再次怀疑这一点的,是流云手中的那卷天命策。天命策是他jiāo予青鸾和鬼车重返昆仑的钥匙,但与此同时他却在门后布下了缚魂阵,想至鬼车与青鸾于死地的目的昭然若揭。姑姑以为他与鬼车青鸾昔年曾是凤神座下的亲信,qíng同手足,何以突然之间反目成仇?”眉头轻颦,龙清寒幽幽问道。
“鬼车与青鸾是因解救重明而被褫夺神格逐出昆仑,而重明也因此神魂碎散,只得一丝残魄投入凡间。莫不是他将重明神魂碎散一事归罪与鬼车与青鸾,心生报复才要……”循着龙清寒的思路继而深入,烛龙心底对这般说法又添信几分。
见烛龙似有恍然,龙清寒方才浅浅笑了笑,续道:“看来姑姑也猜到了,他原本只想借凤神之力将重明封在昆仑之中,如此一来他便能永生永世守着重明。可不曾想青鸾和鬼车打破封印,最后害得重明神魂破碎。他因此对鬼车与青鸾心生仇怨,想要报复自也顺理成章。只可惜青鸾和鬼车都未能如他所愿。除此之外,第三点让我进一步怀疑的,便是迦叶和凤神。迦叶是蚩尤之后,为了统帅部族,不惜潜入昆仑盗走重明的残躯用以牵制拥有咒师血脉的红莲。金乌对连累重明的神魂被损的鬼车和青鸾都能刀兵相向,那么对于褫夺了重明神魂的凤神又怎会放过?若是以此推断,他对凤神动手也是意料之中。而对于盗走重明残躯的迦叶,金乌自然也是记恨在心的。不过迦叶终究不过一界凡胎,还轮不到他亲自动手,他将天命策是昆仑之匙这一消息散播出去便足以令迦叶不得安生。”
“这么说来,他此番围攻这里的真正目的岂不是对你动手?”
略一点头,龙清寒淡然道:“没错,如今流云寻回了神念与神体,与往昔重明的风采无异。他也顺利制住了凤神,灭掉了迦叶,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一直被流云记挂在心的我还没有被他动手除去。可我在尘世行踪飘渺,他要想对付我,最好的方式……”
“攻打这里。”
☆、第138章 战事起【上】
听龙清寒细细分析完金乌率军来战的因由始末,烛龙略作沉吟,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照你所言,金乌本就对你怀恨在心,此前又刚在你那里吃了亏,此番兴师,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可这里咱们世代安居的土地,就算要将其化作战场,也绝对不能拱手相让。然而以咱们手上的兵力断不够和烈羽卫抗衡,纵然能够固守十日,可是十日之后又当如何是好?”
烛龙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龙清寒牵起唇角笑了笑,道:“姑姑放心吧,我方才已经吩咐玉尘自水路前往江城传话去了。”
眼光轻轻扫过龙清寒,烛龙眸子一沉,道:“你就这般信她?”
定定点了点头,龙清寒淡然道:“是,我信她。所以接下来的十天里我也会尽力拖住金乌,不让他有机会抽身。”
烛龙盯着她细瞧了一阵,见她神色坚定便知此事已定,不由得低声叹了一句:“你这般信她,也不知是好是坏……”
“寒儿明白姑姑在担心什么,姑姑定然是在想她与金乌到底有过手足qíng分,纵是jiāo手也易有恻隐之心。但金乌并非善类,姑姑是担心倘若流云对金乌手下留qíng,日后仍是个隐患。其实,寒儿也不知这般信她究竟是好是坏,但知道伴侣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置信。姑姑,我心底已然认了她是我的妻,我也会是她的妻,于她,我宁肯错信,也不愿不信。姑姑若是愿意信我,便陪我一同信她一次如何?”
目光在龙清寒身上来回扫了一番,烛龙仍自有些犹疑。也就在这时,中军帐外突然响起厚重地号角声,龙清寒脸色一沉,冷声问道:“备战令?”
烛龙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烈羽卫前来探防触动了山脚的阵法,一旦阵法将探阵之人困死,咱们便会知晓。”
烛龙话音刚落,只见玉隐领人掀开中军帐的帘子走进来,单膝跪地,朗声道:“主上,师尊,离位上活捉敌军十二人,我军损伤两人。请问主上当如何处置?”
龙清寒示意她起身,转过头朝烛龙问道:“姑姑先前都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烛龙冷哼一声,道:“这些人羁押起来只会留成祸患,落到阵法中自然是杀无赦!”
烛龙的回答自是半点未曾超出龙清寒预料的,是以只听得龙清寒浅浅叹道:“夺人xing命终究不是好事,姑姑这般徒增杀孽日后恐引来天罚,不值!”
眉头微皱,烛龙目光一挑,落在龙清寒身上,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龙清寒淡声道:“把他们收押在山脚,三个时辰后撤去看守,他们若是要逃便任由他们去,不必派人去追,各阵营各自守住阵法就好。”
守在一旁的玉隐听到龙清寒的话微怔,略带不解地瞥了眼烛龙。只见烛龙脸上亦是疑云满布。
“主上,如此一来岂不是放虎归山?一旦让他们探清阵法的明细,那么固守一事便岌岌可危。”
抿唇淡笑,龙清寒自然知道这其中关系,如今山间所有防备全都仰仗着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阵法作为支撑,一旦阵法告破,所有的防备也都将随之土崩瓦解。
“无妨,咱们不仅要放他们走,还要放开阵法让他们来探!现在他们每天来探几次?”龙清寒问。
玉隐道:“前些日子山脚驻军不多的时候,最多不过一日一次,而今随着山下烈羽卫数量增加,探阵也愈发频繁起来,近来都是每日三两次。”
“这些阵法当中哪个最易变更布置?”
“回禀主上,山泽与风雷二阵最易更改。山泽一阵变换诡谲,难以攻破,风雷一阵道法繁复,制约甚广。”
“那便传令,日后敌军每探一次阵,山泽一阵便撤去十人守备,转而防守风雷阵,自山泽一阵被擒的战俘统统按我先前所说羁押山脚,其余阵法中的战俘转至息龙渊关押。如今金乌正怒火中烧,行事不若素日那般镇定冷静。但倘若此番攻防对峙时间拉长,恐会让其冷静下来。可眼下流云不在此地,咱们手上兵力也不足,无法拿捏住金乌的短处再次大挫其锐气。是以要让他无暇冷静顾及后方,首先便要将他的关注点牵入这场战事之中。金乌对重明有着深重的执念,是以他急于置我于死地,此番征伐亦是倾巢出动,恨不得速战速决。”
话听到此,烛龙已然领悟了龙清寒的意图,她抬手拍了拍龙清寒的肩,接道:“所以一旦咱们在山泽一阵上放松防备,他势必会抓住这一突破口猛攻而至。届时只需将山泽一阵迅速变更为风雷一阵,便可将其麾下的大部分烈羽卫困在阵中。至于没被困住的,想来也攻不破三山四海应召而来的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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