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迦叶冷冷道:“红莲你跟了本座这么久,怎么这一点还没学会?”
森寒的目光扫过,红莲便感到浑身发冷。刀锋上散发出的刺骨寒意,在贯穿血ròu的同时侵入骨髓。跟着就听见迦叶呵呵一笑,谑道:“本座的心思,何时容得你们来猜!”
握紧剑身的手突然拧动衔接处的暗槽,跟着便传来一声闷响。
血ròu被绞穿带起剧烈的痛楚,寒气贯穿心口,红莲低头,就看见无数长约半臂的锋利冰刺入昙花绽开,与此同时熟悉的剑啸声也从耳畔传来,霍如羿she九日,矫若帝骖游龙。在红莲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凌厉的剑势。
浩浩剑气在迦叶措手不及间dàng开,将长杖于暗剑斩作两段。
玉鹿手里的剑犹自铮鸣,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到地上。
“迦叶!你休想再动她!”
单手揽住红莲单薄的身子,玉鹿一只手抵上红莲的后心,将灵力缓缓注进她的身体。红莲抬头看她,只见她身上的玄色外袍已经裂开数道口子,嘴角带血,发丝凌乱。生平第一次,红莲讨厌玉鹿身上这一袭玄衫,深如墨色遮去了所有的伤,只留下浓烈的血腥味。
“玉鹿,别做傻事。”抬手抚上玉鹿的脸,红莲艰难地说。眼前的人令她心疼,她欠了玉鹿太多,哪怕是用尽余生也还不请。“我身为蚩尤咒师的后人,身上的血控着地底蚩尤一族的魂,注定逃不出这地底。我给不起你想要的东西,你又何必……”
“别说话……你别说话,安心让我替你疗伤……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算我求你,求你……活下来……”玉鹿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隐隐还压着哭腔。
红莲抬起头看她,才发现眼前的景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格外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灼目的血色。红莲看到自己的血沾在玉鹿的眼角,混着她的泪一起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阿莲,答应我,活下来……”
一瞬间,大量的灵力在身侧涌动,红莲脑袋一炸,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看见玉鹿提着剑绕到她身前,在她身旁布下结界,她抬手去拉她,结果却连她的衣袂都没能摸到。
剑啸宛如龙吟破空传来,响彻天地,玉鹿的身影隐没在剑光里,然而红莲倒在结界里,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她眼前早已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一次恐怕不能答应你了,我不想再骗你。”低低叹了一声,红莲捻动指尖咒诀,刺穿身体的冰刺逐渐石化,就连红莲的身子都随之变得僵硬起来。
“封印!你休想自尽!”
剑光中突然闪出一道暗影朝着红莲的方向慌张奔来,红莲抬头看着迦叶模糊的影子,释然的笑了笑。
“你和昆仑众神的恩怨我本不打算cha手,迦叶,千百年前蚩尤就亡了,你又何必再执着?王座不是你的,就算你复了仇,地底数万族人的亡魂也未必会听命于你。咒师血脉你得不到,人心你也得不到,迦叶,我奉劝你还是收手吧。”
“你休想!开弓没有回头箭,本座苦营至今,绝不会收手!”
“你既不愿收手,你我之间也成死局一场。你既要伤害她们,我就不会让你如愿。”
“本座苦心经营下这百年基业,岂可因你葬送!你既然想死,本座就成全你,但哪怕是最后一滴血,本座都要先从你身上取出来!”迦叶说罢,长剑直取红莲眉心。
望着迦叶汹汹而来的招式,红莲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将目光落在迦叶身后的玉鹿身上。
玉鹿倒在血泊里,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被剑气划破的伤口遍布全身。她望着玉鹿嚅了嚅唇,跟着就见玉鹿的身子猛地一颤,挣扎着就要向她爬来。然而残破的身躯早已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红莲。
她的红莲。
脑海里浑噩一片,玉鹿索xing闭上眼。往昔的时光一点一点倒退,陈旧而鲜活的景色一点一点浮现在她眼前,大雪飘落,覆上眉心,她一袭红衣执伞而来,艳染了这一方世界,从此之后目光所及皆是她的身影,入骨冰凉。
长剑刺入红莲眉心的刹那殷红的鲜血滴落到迦叶手中。迦叶捧着那一滴血,如获至宝一般,正yù结咒将其保存起来,不料眼前突然晃过一道咒光,紧跟着一条断臂被抛至半空,热血洒了一地。
飞鸟啼鸣与迦叶的嘶吼声融做一处,咒光与剑光jiāo织闪过,惊得玉鹿骤然睁开双眼,朝响声传来的方向张望,跟着便看见两道人影站在不远处对峙着。
“你居然没死!?”仗剑护体,迦叶看着面前的上官流云,有些错愕。
“清寒要我惜命,我怎敢就这么轻易地死了?”目光觑着迦叶,上官流云冷道。如今她神魂合一,自然是不畏迦叶的。
“看来又是那个贱人gān的好事!”
目光一狠,迦叶正要发作,上官流云却抢先上步,抬手扇了她一记耳光。
“把你的嘴给我放gān净些!”
迦叶断了一条手臂,单手持剑要战胜上官流云十分费力,更何况上官流云方才的那一记耳光已经说明她如今的修为远胜从前。她心底清楚当下的qíng形于她百害而无一利,但嘴上却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gān净?怎样算gān净?她不过是本座座下养的一条狗罢了,死到临头还想反咬本座一口。怎么着,心疼了?想为她报仇尽管放马过来,本座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迦叶的话音刚落,只见上官流云两眼一眯,施展开步伐腾空而上,咒光急闪三路,奔雷暗涌大有开山劈地之势,照着迦叶的头顶一顿招呼。
迦叶虽然早已料到上官流云修为大进,但却没有想到进步竟如此神速,咒力来势汹汹而且迅疾异常,bī得她招架不及,匆忙退却。长剑横档,手腕翻了个花,迦叶意yù趁着咒力擦过的空档出剑反袭,无奈单手持剑实在难得凶猛的攻势,迦叶只好四处闪躲,却还是吃了上官流云一记咒力,被风刀划破脸颊。
“迦叶,凡人的这点修为可还够看?”
被人打狗似的赶了一路,迦叶生平头一次感到如此láng狈。上官流云的咒术间处处融着神念,显然早已不是凡人所能达到的境地。
“神魂合一!你——”
没等迦叶把话说完,上官流云的指尖就已划过她的胸口,一道咒光闪过,紧跟着几个巨雷轰下来,响天震地。迦叶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胸口被剖开的口子,半晌说不出话。
上官流云静默着,等待雷声停下才回过身,yīn沉道:“这一下是我送你的,托你的福,让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
“重明!”
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上官流云施展开步法攒身上前,迅雷不及掩耳间又将一记咒力轰在迦叶后心。
”这一下,是替上官府所有枉死的xing命送你的。你为了抢夺天命策,罔顾人命,竟将他们全部烧死。”
“扑哧”地一声闷响,第三道咒力穿透迦叶的双膝,轰断她的下肢。
“这一下,替红莲送你,被你放在股掌间玩弄了这么多年!”
迦叶跪在地上,咧开嘴,笑得苍白而肆意:“你怎么不替你心心念念的龙女杀我?”
居高临下地觑着迦叶,上官流云一脚踩上迦叶胸前的伤口,不轻不重地碾压着,冷笑道:“为她,你也配?”
蹲下身子,上官流云从迦叶袖口里摸出龙珠:“你根本没有资格提起她的名字,也不会再有机会提起她。”
“是吗?”迦叶笑了笑,突然捻起一道诀,冷不防从下往上撩起,she向上官流云,迫使上官流云从她身前的危险位置扯撤开,紧接而来的是咒法带起的杀招从四面八方she来。上官流云早已料到她备有后手,是以并不慌张,以神念撑开结界当掉凌空she来的咒法,紧跟着欺身上前,凌空将符咒拍到迦叶身上。
惊天巨雷炸响,四下里燃起火光,迦叶悻悻倒地,连滚三圈,huáng白骨髓和鲜红筋血撒得到处都是。上官流云甩掉指尖的血,目光有些yīn唳。她向来不爱痛打落水狗,然而此番却破例走回迦叶身边,低头扫了她一眼,紧跟着降下三道惊雷,将迦叶劈成了焦尸。
握着手里的龙珠,上官流云回头看了看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的玉鹿和化作石雕的红莲,跟着望了望早已化作一片血海的天,上官流云深吸一口气,原本捏得咯咯作响的指节也缓缓松开。
或许这一次真的该尘埃落定了。
☆、第120章 执守
熟悉的雕花木的chuáng上挂着白色纱帐,入目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那些曾以一种狰狞的姿态流淌开来的曼珠沙华,那些掺杂着血腥气味的风,还有那一片荒凉萧瑟的地底荒原,就像是一场隔世的梦境。
竟然已经回到苍龙城了吗?
“醒了?”身旁的白色纱帐被人撩起,一道颀长瘦削的人影映入玉鹿眼中。
目光呆滞地看着上官流云,好一会儿,玉鹿才拖着羸弱的身子慢慢坐起:“多谢你,出手相救。”
听见玉鹿道谢,上官流云先是一愣,转而淡道:“你和红莲姑娘曾救我一命,如今也算是扯平了。”
刻在心底的名字被人提起,玉鹿的身子猛地一颤,心口似是堵着什么东西似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脑海里似是糟了雷击一般,飞快闪过一尊石雕的模样。
心底突然泛起阵阵绞痛,玉鹿gān涩的唇瓣嚅了嚅:“阿莲……”
她终究还是狠心抛下她离开了。
“她的石像被我搬了回来,安置在别的房间,你可要去看看?”
脑海里的思绪蓦地一滞,玉鹿抬头望着上官流云,过了好一会,才僵硬地点了点头,道:“劳烦你了。”
上官流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领着她缓缓穿过幽深的回廊,在一间屋子前停住脚步。屋子的门虚掩着,遮挡着视线,玉鹿只能瞧见里面露出的石雕一角,那上面刻着红莲贯穿的衣衫纹样。
抬手推开房门,上官流云轻轻叹了一声,幽幽道:“进去吧,她就在里面。”
玉鹿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跟着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进屋,到红莲的石雕旁。依旧是熟悉的眉眼,却没有了以往的温度,以往柔软的身体也变得冰冷坚硬。
“阿莲。”目光凝视着红莲的脸,往昔的岁月在眼前晃动。
初见她时,她一袭红衣,执伞而来,随着炎叶缓缓踏入神祠。
“小女子,名唤红莲,今日大雪封山,恰从此处路过,特来投宿。”
她就像是寒冬腊月里初绽的一枝梅,盛开在她素雪白的荒原里,从此以后那一抹红艳染了整个世界。
“日后,唤我阿莲吧!”
积雪融化的那个夜里,她来同她道别,她知道她终有一日会走。纵然她心底有千万个不舍,却始终无法开口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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