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意有所动,继续听芸娘“讲解”:“若是以此法绣此图献与陛下生辰祝贺,将军以为陛下会如何?”
“自然高兴啊。”崇拜一个人,献上他威风凛凛的作战图,绝对是拍马屁的jīng髓。当年她寝室摆那么一个屏风,林震威面上不说,心里绝对是兴高采烈的。
“若是那图出了问题呢?”
“那自然不慡啊。”生日好端端不被败兴,换谁都恼火。
“我听闻那刺绣极不容易,耗jīng费神,绣娘很容易就因为过劳吐血,只是因为纱帐层层叠叠,表面并不容易发觉,舍利能照万物于无物,若是大皇子献上的作战图里面血迹斑斑,将军以为陛下会如何想法?”
祈云陷入了沉思。
前些时日,下属献上了三颗晶莹剔透的珍贵舍利子,她转送给了芸娘。芸娘的意思很明白:设一个局,譬如让一个会此绣法的绣娘绣一幅威风凛凛的作战图引起林思安注意,当然可以加以言语巧妙的诱导,让林思安想象到若是这个威风凛凛的作战图人物换上他的父皇,他的父皇收到如此jīng妙的能展现自己威风勾起昔日战场qíng怀的礼物该如何的欢喜继而对自己产生何等的好处益处,然后让绣娘绣一幅这样的图画,待皇帝生辰或是某个巧妙的时机献上讨皇帝欢心,然后自己再向皇帝“展现”里面的血迹斑斑——
这里面可以cao作的机会可多了去。也许是皇后的一句“拿上来让本宫仔细欣赏”,又或是皇帝身旁伺候的人一句巧妙的引导,“大皇子好孝心,如此jīng美的刺绣图画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陛下,你看,这针法真是巧夺天工——”,然后拿舍利子的宫人不小心的打开了舍利子照到图画......
若是皇帝见到,也许就会想:你说江南人民如何敬重你,真实到底是如何压迫,竟至于这绣图血迹斑斑?又或是:你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是不是在咀咒我?一旦疑心的种子埋下......
那大皇子在赈灾一局再得势也无用。
“若是大皇兄不上当呢?”此事说来容易,可真要执行,还是有很多难处的。
“那便得看将军手下人办事的手段能力了。”
祈云笑了起来,挑高芸娘秀美的下巴,语气有些轻佻,“我的好芸娘都说得这般明白挑衅了,本将军怎么可以让你轻瞧了去。芸娘就等着看吧。”
若是林思安乖乖赈灾,别生出异样的心思,那好说,若是起了别的心思,那定然弄死没商量。祈云对他可没什么兄妹qíng谊,她只有一个太子弟弟——
“此外,将军身为一个亲王,对陛下尊敬,对百姓仁爱,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关爱百姓,自然要有所表示。将军虽然‘穷’,一点钱财粮食也还是能省出来的——”
“将军这么穷,都有所表示了,两位皇子能不表示表示吗?不然太小气了。”
祈云大笑了起来,这就是“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服”的典型作法,她一个“穷”亲王——虽然得了分银矿利润的好处,但投入了许多,一分钱还没到手呢,本来就穷,更穷了——都表示了,两位皇兄怎么能不表示表示?两位皇兄虽然也有封地,但怎么能跟她这个实权亲王比?可是她是妹妹啊,兄长还比不过妹妹,丢大脸了,不想丢脸,那就出大血呗,不然就“xx皇子太没气度了”舆论——
真是好毒!
真是好喜欢!
祈云高兴的抱住芸娘的脸蛋啵啵的亲,“好芸娘你真是我的好军师。”
祈云马上起糙给皇帝的折子,然后芸娘修改,完全呈现一副“父皇我就算饥餐渴饮、食不果腹,也要对你、对黎民百姓表示我一点心意”既悲壮又悲愤的气势——
皇帝虽然觉得这小皮猴实在太能扯了,再穷,还能让她一个亲王加将军饿肚子不成?非要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证明你穷吗?然而其言语间的决心也颇令人动容,皇帝心想:虽然这小皮猴扯了点,心意还是有的。
皇帝是这样叹息的:我这个女儿啊......
竟似有“若是我这个女儿若是儿子该多好啊”的感慨,王安裕眼珠一转,道:都说女人贴心,将军可不就是?
皇帝笑了笑,释然:太子亦好。
王安裕没答话,他也知道皇帝不需要他搭话。皇帝这话与其是说与他,倒不如是说给皇后:太子虽然今次在大皇子跟前失利,但他没有任何别的心思。他对太子很满意,太子有他、他皇姐的支持,地位那是稳如磐石。
王安裕想:大皇子费尽心思获得名声,是白费心思了。
——奉上粮食、钱银、药材若gān,已命人送完南方已表示对父皇、大皇兄赈灾平瘟的支持,太子也马上作出把太子府内未来一年的支出捐献给江南灾民并且太子府内所有人停止一切娱乐、素食一月为大皇兄、江南人民祈福的决议,赢得所有人称赞并且起了上行下效的好效果,让皇帝很满意。
太子都作此表率了,另外两位皇子也只能含恨咬牙开私库拿钱——
☆、第七十七章
五月中下旬,婉妃诞下一名小皇子,皇帝虽然欢喜,但因为江南灾qíng瘟疫火烧火燎,也只是后宫内勉励嘉奖一番,并没有大肆铺办,这让婉妃十分不满,觉得自己、儿子太委屈了。
后宫妃嫔诞下子嗣,各妃嫔自然要去道贺,昔日的刁夫人今天的贤妃娘娘特意选了个没有其他妃嫔在场的时间去探望,一见到婉妃就笑盈盈的说:“妹妹好福气啊一举为陛下诞下皇子。”
婉妃一看见她,脸上的得意就收了起来,竟变得有些惊惶,呐呐,“托姐姐的福。”
贤妃拉着婉妃的手亲亲热热的说,“妹妹说的哪里话,只要妹妹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就好。”
婉妃脸上略僵,“自然不会。”
“那就好。那就麻烦妹妹一事了。”她附在柔妃脸耳边嘀咕,柔妃脸色苍白,声音有些声嘶力竭,“不行,不行。皇儿那么小,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已经问过太医了,不过闹点肚子,有什么事。”贤妃去了温和亲热的面具,站起冷哼,“妹妹就好生准备吧,姐姐就等你好消息了。”离去了。
过了几天,新生的小皇子竟闹起了肚子,惊动了皇帝,太医说可能是吃了致凉的食品所致,皇帝发火惩罚了几个伺候小皇子的宫人奶娘,刁夫人劝道:陛下息怒,妹妹头一胎,经验不足,又是坐月子中,难免照顾不周。倒不如先找个人代替妹妹照顾,让妹妹安心坐月子,待妹妹坐完月子,能安心带孩子了再jiāo还妹妹自己带,这样妹妹能安心养好身体,小皇子也能得到妥善照顾,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沉吟,便问皇后意见:皇后以为如何?
卫皇后心里翻江倒海,脸上不动声色,“贤妃说得有道理。”后宫之内,除了柳瑶,生过孩子的就自己、安氏、刁氏,孩子在自己手上出了事,那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在安氏手上出了问题,也会被认为是自己指使的,因为安氏被默认为自己的人,祸端终归要落到自己头上,那只能落在刁氏手上了,大皇子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有着孩子在刁夫人手上时刻吸引皇帝注意力,让皇帝看见刁氏就想起大皇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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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可是除了jiāo给刁氏,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如自己大方点推荐,皇后逐道:“小皇子jīng灵可爱,臣妾倒是想抱回宫里替柔妃暂带,只是臣妾最近身体乏闷、jīng神不济,无论如何是不敢毛遂自荐了。贤妃诞下大皇子和二公主,经验丰富,这个提议是她想出的,她又与柔妃素来亲近,臣妾认为这个人选非贤妃妹妹莫属啊。臣妾推荐贤妃妹妹。”
皇后说得于qíng于理,还特意点明柔妃和贤妃亲近,皇帝问候一番皇后的身体后,于是点头,“那就让贤妃先带着吧。你安心养身体,养好了身体再自己带。”后面一句是对柳瑶说的,柳瑶忙称是。
皇城后宫内勾心斗角,北平府则是血ròu横飞、舆论大哗。
英武将军将宰相府里的张玉衡公子给咔嚓了。
事qíng起源于三次“点卯”。
所谓的“点卯”就是点人数。
军营里的点卯是很严厉的,没有谁敢“过卯”。第一次,张玉衡因为离军营远,北平府的三月还刮骨冷呢,他虽然“不得志”宰相府,也是富贵乡出身,哪里受过这等早起之苦,迟到了;祈云说“逸之初来咋到,还不熟悉规矩,这次就算了吧。”
逸之就是张玉衡的字。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称呼对方的字,英武将军向来军规森严,今番竟然轻飘飘一句话就算了,可见张玉衡受宠信的程度。其余几个也迟到的贵家子弟纷纷向张玉衡道谢,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看在张玉衡的面子上才被饶过的。
四月,又一次点卯。张玉衡又一次因为马腿折了迟到。祈云称罢了,引得一些将领不满,议论纷纷:长此以往,法将不法,军规何存?
祈云没理会。张玉衡内心得意,又有些惶恐,因为最近祈云都没有再叫他到帐里、府里议事了。张玉衡心道恐怕祈云虽然包庇自己,自己这样落她面子恐怕也是不悦的。故而提出搬到军营里住,这样无论如何就不会再错过了。祈云劝告再三,答应了。
宫里柔妃诞下皇子前半月。再一次点卯。
张玉衡又错过了。这次却是因为人家请他吃酒,他不胜酒力,睡过头了。
事不过三。祈云翻脸了,“我给过你许多次机会了,你死xing不改,今次定然不轻饶,来人,军法侍候。”
消息传到张宅,张二奶奶完全呆住了,然后“咕咚”的倒下了。
消息传来望京时,正是婉妃诞下小皇子不久。刁夫人就笑着对昔日的安泰县主现今的二公子林欣妮说:瞧,瞌睡就送枕头。这头断得好啊,以后咱就多一个帮手了。
张宰相府也震惊了。张顾安看重大儿、宠爱么儿,对老二其实也不错,当初没带二房上京,是二儿子要求的,张顾安想着他那样的个xing,留在北平府享个清乐也不错,就同意了,却不料竟惹出今日的祸事。
大媳妇对二媳妇很看不顺眼,私下说:怎么那么多贵族子弟不斩,偏偏斩他?定然是他二房的眼高于天、图谋人家什么被人看破了才设了这么个局整他。他也不想想,人那些亲兵是自小跟练,用了不知道多少银子才喂出来的,哦,凭他脸长得俊些,会打几兔子狐狸,人家就让他当亲卫了?这不是笑话嘛,要有敌人来袭,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竟把事qíng说中了五六分。张大公子心烦乱,“得了,你就少说几句。”让张书恒婉转请太子帮问问,看是不是宰相府得罪了将军,结果祈云无论面对太子还是皇帝还是其他人的问询,只有四个字:军令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