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情谊在此刻断裂开来,当程乐天醒悟时,已经晚矣。
两个小时后
卧室的门被打开,主治医生走出来。他是个约莫四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板正,看起来一丝不苟。经过两个小时的手术缝合,他额发有些湿,神色略显疲惫:“夫人,小少爷,小姐已经无碍。未来的这几天,请一定要看顾好她。另外,伤口有感染的倾向。如果一旦发烧,请立即联系我。”
何兰馨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两名护士道:“这两位就先留下来照顾慕耶吧。同是女孩子,也方便些。”
两护士自然没有异议,齐声应下:“好的,夫人。”
程似锦不耐烦听到这些客套,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大床上,程慕耶还在昏睡,额头满脸的汗。她对麻醉药没有反应,先前全靠忍耐,后来就直接疼晕过去了。
程似锦坐在床前,小大人似的拿着毛巾给她擦汗。她近来腿伤着,身体缺少锻炼,不仅瘦了些,肤色也显得白了很多。尤其此刻是病容,眉间似蹙非蹙的,像是拢了一层春愁,使得整个人显得柔美很多。
这是他的姐姐,唯一的姐姐。儿时很想让她抱抱的姐姐。
她和他记忆里冷酷帅气的人很不一样,但却让他更喜欢、更心疼了。
程似锦决定帮助她,哪怕是反抗爷爷的权威。
于是,他在程慕耶醒来时,语出惊人:“姐姐,我要帮你。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帮你。”
彼时,程慕耶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想要帮我?”
“你是我姐姐。”
“嗯?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他反问时的模样,单纯无辜。
程慕耶苦笑,她真是被打晕了,竟把这人跟沈肆混为一谈。他才12岁啊,还是个孩子。
程似锦是个说话算话的孩子,说好了帮她就帮她。
比如,他出了房,找到手机,打给了冯贵:“冯叔,我姐让我问问唐安和的情况。她在哪里?”
冯贵答非所问,回道:“告诉小姐,她没事,有些脑震荡,现在宋小姐已经在她身边照顾她了。”
程似锦传达了这话,程慕耶点点头,神色莫辨。
“姐姐,你不相信吗?”
程慕耶语气低沉:“相不相信,我都无法亲自去看看。”
“那我去看看吧?”他毛遂自荐,“听说是大明星呢,我要去看看。我还没见过真人版大明星呢。”
这话语充满了孩子气。
程慕耶没办法,只得让他打宋绮罗的电话,然后,拿了地址,再过去看看。
等程似锦离开了,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唐安和了,心里猫爪了似的难受,听冯叔的意思,他对她不利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身体怎么样。而她真是太无能了,根本保护不了她。
程慕耶如此想着,眼睛就红了,一时痛恨自己无能,一时又愤恨程乐天绝情。可怨天尤人也只是懦夫所为,她便只能恨自己。
何兰馨端着水杯和消炎药推门进来:“慕耶,该吃药了。”
程慕耶闻声抬头,眉头皱了皱,却也什么话没说。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水杯和药,刚吃了,便见女人坐在床侧,眉目温婉:“慕耶,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不牢挂心。”
她语气不善。
何兰馨也不放在心上,温声细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住在这里,但是,身体伤着,行动不便,须得先养好身体才好做打算。程老他关得住你一时,关不住你一世。”
她好意安慰,可架不住程慕耶心有敌意,又逢了心情不爽时,因此,语气十分冲:“何必跟我假惺惺?如果没有你那总坏我事的儿子,我岂会落到今天这番境地?”
何兰馨依然没有生气,笑得温柔和善:“你提起阿肆,我倒想起他来了。慕耶,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
可她绝不会说出来。
程慕耶面色冷淡,哼道:“问我做什么?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何兰馨温柔地笑:“我知道你不想跟他有关系,可他从小就倾慕于你,一片真心啊。”
“对我一片真心的人多的是,怎么着也排不到他身上。”
如此,何兰馨也不好说什么了。她知道程慕耶喜欢一个女人,本以为她是年少轻狂,可如今这番态度,即使她不喜欢女人,也万不会看上沈肆了。罢了,算是无缘吧。
何兰馨两度婚姻不幸,尤其是第二任丈夫自杀后,就有些看破红尘。此刻,悠悠叹道:“你既然不喜欢阿肆,我也不会像程老那样强人所难。只是,异性情缘亦不好走,更何谈同性恋爱。你且珍重吧。”
她自会珍重。
唐安和亦然。
她在医院里醒来,听到12岁的少年讲述程慕耶的现状,忧心之余,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心。她是万不能辜负了她的。
“唐姐姐,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唐安和点头,招呼宋绮罗给她找来纸笔。她写下了那几句萦绕脑海的情诗:你来到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你要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她想,她会明白她的心意的。
程慕耶自然是明白的,并且很快回复了一首小情诗:这里荒芜,寸草不生,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奇迹般万物生长,这里,是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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