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只要结合了从前崇国历史,书永和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历代的皇后之中,真的能在朝堂上起作用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但耿白安与她们的不同,书永和这个和她一起穿越过来的人最清楚。她脑子里的东西只要往外搬一些,足以秒杀这个时代许多的朝臣。
唐硕不开口,书永和也不说话,耿白安看着他们这样觉得心累,直接开口道:“丞相有什么话直说便可,这朝堂后宫,应该没有本宫不能听的吧?”
唐硕不愿,奈何耿白安说的实在在理,他根本无从反驳。
“那老臣便说了。”
书永和顿时感到今天的谈话不会那么简单,微微挺直了背:“嗯。”
“老臣素来直言,此次便也不拐弯抹角。”唐硕自己似乎也有些紧张,不由得将林松递过来的暖手炉抱得紧了一些:“在太上皇驾崩、先皇继位没多久之后,崇国上下便要实行一项改革,皇上可知此事?”
书永和在脑子里搜寻了一番,点了点头:“那时朕尚未出世,后来这件事虽是被严禁重提,但也是听几位皇兄悄悄说过。说是要将科考主要的诗词文章的比重减少,另外增加其他的科目,如术数之类,结果遭到无数的反对,甚至最后……如果朕没记错,不仅是父皇,丞相也是这项改革的推动者之一。”
“正是。”唐硕突然低头,似有无限感慨,再次抬头之后眼神里多了许多以为不明的东西,更多了一份沧桑:“皇上,不知您对这项改革有何看法?”
书永和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就他自己来说还是同意的。不仅是因为他们原先生活的那个年代就是多方位发展,学校里的学科众多,除了文理科分班后有侧重点之外,所有的东西都要学。并不是说大家都能学得好,学完都能成为一方面的专家,而是知道的多了,眼界就开阔了。
这一点对在网络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还没有那么明显,但是一旦在这个时代推广起来,怕是会有不得了的改变。
“朕觉得并无不可。至少那样培养起来的人才,会比目前朝堂上大部分人优秀得多。”
唐硕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又如何认为?”
“自然是好。”耿白安倒是有些明白唐硕的意图,便诚实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科考制度下的学子们会写诗会作文,看起来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进入朝堂之后呢?天灾来了,他们说要解决,可要怎么解决?他们除了让朝廷拨款赈灾,其他就不知道了。水患怎么治?蝗灾怎么防?大旱怎么救?本宫想,朝中没几个人能说出解决的一二三四。”
唐硕闻言一愣,低头笑着摇了摇头。
他确实是书永和认知中那个不觉得女人能比男人强的人,但对于耿白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她不简单了。从唐笑寒传信回来的时候已经发觉,能让整个后宫气氛完全不一样、让唐笑寒有力都没处使的皇后已经有别于崇国历代皇后了。
再加上朝堂上偶尔惊人的发言,已经让唐硕十分注意。因为耿白安是耿毅的女儿,而自己跟耿毅又是几十年的对头,多少对耿白安有些忌惮。虽然他在朝中的地位不是那么好动摇的,但以耿白安的身为真要对付他,也够他焦头烂额一阵子。
他真的没想到,如今的帝后也并不是拘泥于旧例之人。他们说出这样的话之时,不仅头头是道,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
想起当年自己与先皇在书房商量改革之事的时候,甚至激动得大拍案台,惹得门派等候的太监以为有刺客,带着大队侍卫冲了进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可这次好像真的……看走了眼。
“那时的老臣才三十四,刚被任命为丞相,还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改革科考……先皇也是个有抱负的,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能有如此想法。所以先皇只是将臣找来说了一说,臣立马就集结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僚,坚定地站在先皇这一边。”唐硕缓缓讲述着当年的事情,那缓慢的语速,大约是因为在说的时候还一边回忆那时的情景。
“老臣是以功劳爬到丞相的位置,这张嘴的得罪了不少人,地位虽高但在朝中除了几位好友,便没有可以相助之人。先皇也才刚刚登基,朝中支持其他皇子的党派还未拔除,也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我们偏偏选了那样的时候来进行改革。”唐硕说着,有了一丝哽咽:“结果就是整个大崇国的学子被人有意煽动,不止游行示威,甚至万人血书请求撤销改革科考。”
“可我们不为所动,还是坚持推行了新的政策。结果那些人又故意在实行新政的书院暗中搞破坏,导致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甚至还多了几条人命。于是不止是学子们,连百姓都开始反对改革。就在那时,先皇退缩了,而跟着我们推行改革的朝臣们,不是被愤怒的学子乱棍打死,就是被先皇当做平乱的牺牲品斩首。就连臣十几岁的幼子也被恨上,身首异处。”
“那么多推行改革之人,最终只剩下先皇与臣。”说着说着,唐硕更是嘲讽地一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先皇能忍受趁这么多年多次在朝堂之上下他面子,其中不乏有他对臣的愧疚。”
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书永和与耿白安面面相觑,分别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震惊。他们都粗略地知道有过这么一件事,却不知道曾经是这么地惊天动地,难怪后来先皇下令不得再提此事。原先的书永和是偶尔听当时也还年幼的皇兄们提起,而原主耿白安是听耿毅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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