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甄二爷以两千两拔得头筹,陈世云白出了一千九百两,一群人直叫晦气,糙糙收桌要去别处撒气寻乐子,王子墨被陈小娘子拉着袖子走在最后,听她轻言细语道:“二哥是做大事的人,何必与他斗这些闲气,昀儿只盼着二哥能gān出一番事业,好教人知道二哥与他们是不同的。”
陈世昀说完话,含羞带怯领着丫鬟回家了,在外男面前称自己的小字,这已经是很出格了。
甄二爷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王子墨回头与甄二爷对视,朗声说道:“恭喜甄二爷,您人傻钱多,我自叹不如。”
“傻怎么了,老子就是钱多!”
一群人去了花楼喝酒,被姑娘们温言细语哄着,气也就消了,王子墨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早早告辞。
陈小娘子的qíng,王子墨自动略过,但她的话,王子墨听进去了,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王子墨觉得有些迷茫,她与他们是不同的,她怎么就忘了。
她是bào发户,他们是世家子,她是女子,他们是男子,这样章台走马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何自己从没真正开心过?
“小爷,天晚了,您喝了不少酒,咱们回家吧。”
也没别的去处,不回家还能怎样。
到了别院,王子墨径直去了书房,里头维持着昨晚的原样,很明显是住不得了,王子墨好不生气,冲着正院走去要和林芷岚理论,可是推开正房的门,就见林芷岚在选布料,宝儿则是安安静静待在暖榻上拼七巧板。
“哟,回来了,彩月,端醒酒汤过来,碧霞,让人备热水。”林芷岚装作看不到王子墨气鼓鼓的表qíng,笑盈盈说道:“你看看这花色,可喜欢,选好了明儿我让针线房给你做冬衣。”
“稀罕,就知道让别人做。”王子墨撇了一眼,便不理林芷岚,坐到宝儿身边摆弄七巧板。
宝儿好久没见到王子墨了,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瞧着,好半天才认出是王子墨,宝儿高兴地笑了,扭着小屁股挨到王子墨身边:“爹,抱!”
面对软软的宝儿,王子墨的脸色柔和了不少,抱起宝儿温言道:“咱们宝儿在拼七巧板呢。”
酒味太浓,宝儿皱着眉头挣扎着要逃出去,嘴里不住喊道:“爹,臭,臭臭!”
林芷岚见王子墨抱着宝儿不放手,移步过去把宝儿救了出来,嗔怪道:“和孩子计较什么,热水备好了,快去洗洗,你香喷喷的宝儿还能嫌你么。”
“我就臭了怎么了,我爱臭,我就不洗!”
王子墨中二病发作,冲着林芷岚撒气,宝儿见状,扁着嘴委屈地要哭:“爹,坏坏,我不要爹爹,我不要!”
“宝儿乖,宝儿不哭,爹爹不坏,爹爹可疼宝儿了。”林芷岚东奔西跑忙了一天了,很是疲惫,这会儿宝儿跟着王子墨闹起来,她心里烦得也想骂人,可是为了这个家,她不能。
王子墨见宝儿哭了,心里内疚,起身哄着,可是宝儿根本不理她,王子墨只能灰溜溜去净房洗淑了。
待王子墨出来的时候,林芷岚已经陪着宝儿在chuáng上睡觉,王子墨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坐在凳子上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宝儿睡着了,林芷岚起身,拉着王子墨到chuáng上,发觉她全身冷得厉害,便将自己挤进她怀里,为她取暖。
王子墨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胸前有些湿,静谧的房中有着抽泣的声音。
☆、第119章
王子墨依然浑浑噩噩跟着损友们东游西dàng,但全然没有刚开始的那种欢快,特别是半月前林芷岚哭了一回,她心里就没舒服过。
今儿聚在茶楼里,一群人说着县衙的事。
“听我哥说,太爷要高升了。”蒋尚圭挨窗坐着,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我爹也与我说了,听说补了扬州通判。”陈世云点头道。
“扬州是个好地方,只是常仁志这些年无功无劳,怎谋了这么个好位置?”
“当年海塘决堤案闹得那么大,朝廷不是派钦差来了么。他斗垮了鲍家,洗白了自己,清流对他推崇备至,朝廷这些年对他的考核皆是上等,他的师座又是刑部左侍郎,官家面前很是得脸,谋个扬州通判实不为过。”
“好一个清官!”王子墨摇头道。
“小二,当年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海塘决堤案不知多少人身家xing命丢了去,如今衙门里有蒋大哥在,谁也不能再拿你作筏子。”陈世云知道前因后果,其实他老爹当年也很艰难,差一点就卷进去了。
“那可不一定,我哥只是个县丞,你们听说了么,补咱们县的可不是一般人。”蒋尚圭摇头道。
“是何人?”
“官家如今将行在置于临安府,我盐官县便是大宋首县,这县令的位置,何其重要。”蒋尚圭见众人好奇,卖着官子说道:“想当年,‘靖康之难’,太宗近支宗室全被金人所虏,只当今官家幸免于难。可惜啊,官家子嗣不昌,独子三岁夭折,这些年愣是无所出,如今朝堂上,说的最多的,便是国本之争。”
“这与咱们县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国本之争,莫不是太宗与太、祖两脉之争,宗族偏向从太宗一支里选嗣君,但官家与相爷们却是打算从太、祖一支中选,如今确定下来的是伯玖与伯琮两位殿下,皆为太、祖七世孙,咱们这次来的这位新太爷,便是伯琮殿下舅舅的亲信门人,如此qiáng硬后台,岂是我哥能抗衡的。若是伯琮殿下晋太子位,我等只有俯首贴耳之份。”
众人闻言皆恍然大悟,面色不禁难堪了几分,有着qiáng大背景的县令,是地方大户乡绅的噩梦,地方世家就算再qiáng,面对这样的县令,只能听其号令。
在座之人,包括王子墨在内,身后皆有宗族,哪家不是在盐官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呼风唤雨了几十上百年,他们不想被县令所压,坚决维护土皇帝的地位,可若是真如蒋尚圭所言,那他们都得低头装王八。
面对室内的凝重,王子墨淡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爷子们都没急呢,咱们急什么。他要来便来,咱们好好伺候着,忍上三年,待得他捞足了油水政绩,咱们欢送便是了。”
众人听着觉得有道理,也就暂时丢开了,继续寻欢作乐,不过晚上回家之后,都将所得qíng报告诉了家里的长辈,王子墨也没例外,修书让人送去了王家庄。
如此转过一旬,差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各家约束子弟不得在外惹事生非,盐官县里登时一片清明,治安空前良好,王子墨因此少了玩伴,百无聊赖之下她除了去赌坊赚几个小钱填补亏空,就只能在仙来阁看铺子,林芷岚终于抽出时间准备开牛排店,要知道牛排店一日不开,养殖场那边的花销便是亏空。
若是普通人家,上百两银子足可安稳过一辈子,但如今的王家,摊子铺大了,养活人多了,每日的花销很是可观,仙来阁差点被王子墨折腾垮了,还好林芷岚当机立断,调了馄饨铺的收益支撑着,这才算维持了局面。
王子墨看着账面上的亏空,心里一阵内疚。这阵子林芷岚忙里忙外她都看到了,王子墨知道,林芷岚一直很有本事,只是自己回来了,林芷岚甘愿退居二线,给王子墨留了足够施展才能的舞台。林芷岚嘴上说是躲懒,其实是维护王子墨的脸面,这个女人的心太善良了,特别是对家里人。
王恩,王子墨极度痛恨的王恩,林芷岚也是当家里人看待的,这才会多般维护,王恩的背叛,何尝不是伤了林芷岚的心。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轰轰烈烈的时候,不知道自省,只有心静下来,才会发现平时所忽略的地方。
今儿早上林芷岚用过早饭便出门了,柳氏拉着王子墨好一顿说道:“墨儿,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与娘说说可好?”
“我没想什么。”王子墨淡淡地说道。
“你没想,娘却是想了很多。”柳氏也不计较王子墨对自己的疏离,语重心长道:“你这个媳妇,我如今算是看懂了。咱们也不说以往的事,只说近段日子,你每日喝酒耍脾气,她从没与你红过脸,她待我与锋儿,已是不能再好了,吃的用的从没少过,这样好的媳妇,我也不知自己修了几辈子才有这样的福气。她家里管着,外头忙着,也不说句累了乏了,你可知她身子一直没有大好?”
“墨儿,有什么事,你与她好好说,你们俩都是吃过苦的,为何现在过上了好日子反而不好了?她要是累病了,你心疼不,她若是心死了离了你,你怎么办?”
王子墨想着柳氏的话,再看着账本,因王恩而生的气消了不少,毕竟,那个人是林芷岚,自己这样折腾,也不过是因为太在乎她了。
王子墨在账房里等到中午,终于等来了林芷岚,生了那么久的气她一时拉不下脸说好话,倒是林芷岚脸带笑意说道:“子墨,牛排店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了,再添些摆设就能开张,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吧,我怕自己有疏漏。”
外头冷,林芷岚进来带着寒气,王子墨默不作声给她端了一碗热茶,微微点头算是知道了。
林芷岚看着一脸别扭的王子墨,端着茶心里暖暖的,她终于把这个石头捂热了么?
“娘见我忙说要帮我带宝儿,我不回去吃饭了,你陪我吃点吧。”
又是别扭的点头,林芷岚觉得青chūn期少女真是不好哄啊。
让厨房送来了几个菜,两人安静地吃着,林芷岚夹了一些王子墨爱吃的放在她碗里,王子墨难得没有拒绝。
“张掌柜怎么办的差事,这ròu太肥了。”
林芷岚爱吃瘦ròu,肥ròu是半点都不碰的,以前都是王子墨挑着给林芷岚吃的。林芷岚亮晶晶的眼中满是期待,王子墨愣了一下,默不作声夹起了一块ròu,将肥ròu咬了去,瘦ròu放回了菜盘子里。
林芷岚喜滋滋地夹了那块瘦ròu吃着,凑过去“吧唧”亲了王子墨一下。
“你gān嘛啊!”王子墨不满道。
“谢你呗。”
“谁要你谢了,都是油。”
“我给你擦。”
林芷岚拿了丝帕站起来要给王子墨擦脸,王子墨别扭道:“谁要你擦啊,走开!”
“我给你擦怎么了。”
林芷岚不依,板着王子墨的头要给她擦脸,王子墨硬着脖子逃不掉,索xing不管了。只是擦着擦着,林芷岚抱着王子墨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喃喃道:“子墨,别再气我了好么?”
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与疲惫,鼻间是熟悉的香味,身上是软软的触感,王子墨犹豫了很久,伸出圈住了林芷岚越发纤细的柳腰。这一抱,让王子墨觉得特别心疼,她怎么瘦成这样了,手掌之下尽是骨头的触感。
王子墨不自觉收紧臂膀,心里有着懊悔与内疚,还有如释重负的释然,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如今看起来是多么的幼稚可笑,伤了自己,也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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