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要不奴婢给小娘子她们加件衣服,外头太冷了。”彩月时时刻刻都那么尽职。
“不必,正闹着呢,哪里会冷,去备些热水,姜汤就是了。”
江南的雪,淅淅沥沥,不如北方的雪潇洒豪迈,正因为少,所以珍贵,玩雪三人组战力惊人,直催了三遍用饭才意犹未尽回船舱。回来的时候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全是湿的,宝儿挥舞着冻成小萝卜gān似的小手,扯着嗓子兴奋道:“娘亲,爹给我们捏了两只小鸟呢,就摆在船头,可漂亮了。”
林芷岚看到宝儿带着冰渣子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嘴角抽了抽,又是洗热水澡又是换衣服,还有灌*辣的姜汤,总算没让两个孩子生病,至于王子墨,别看她瘦瘦歪歪的,身子好着呢,谁愿意理她。
吃了饭,又到了林芷岚开扫盲班的时间,三个宝宝排排坐,嗯,学习态度很端正,劲头很足,就差一支笔一个小本子记笔记了。要说林芷岚最开心的,是言儿很喜欢自己的课,九岁的言儿正是可塑xing最好的时候,好好培养很要紧,省得长大后活成了王子墨让人烦心。
船儿悠悠dàng着,让林芷岚回想起后世毁童年的儿歌《让我们dàng起双浆》,这年头虽然还没开放到划船不用浆,全靠dàng的时代,不过青chūn期自尊自爱课题还是挺重要的,胭儿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于是,《一年零一夜》再次被改编。
童话之所以为童话,便是给了孩子们最美好的结局,而现实生活,往往没有那么幸运,童话故事的进程与平常的人事都是一样的,只是结尾充斥着人类对美好事物的幻想。林芷岚对童话的理解,以及讲诉,都是将故事说大半,在结局之前告终,留给王子墨与言儿思考的空间。至于懵懂的宝儿,林芷岚则是让她自己补完全,也算是开发孩子的想象力与语言组织能力。
就这么玩着乐着,船儿dàng了两天,就到了临安北码头。早有王家的仆人与林家的仆人在码头上等着。
一行人下了船,王家管事与林家管家的矛盾就表面化了。说起来也就为了接人,王起是知道王子墨的意思的,来临安住自己家,而林栋则是受了林夫人之命,定要接林芷岚等人去林家。
王子墨不得不再次变身,恢复黑老大一言九鼎作派,沉着脸让林栋随大部队先去王家买的新宅子,另派人通知林夫人,待林芷岚将家当安置妥当,晚上去林家用饭。
王家的新宅子在西湖边,风景极好,地方也够大,王子墨下了血本,用六千贯买下的。流水曲觞,小桥绿树,黑瓦白墙,楼台错落,美的像一幅水墨画。林家那个被赏赐的官宅在某些地方也比不得王家的jīng致。
不过官宅亦有官宅的气派,那蹲在门口的两只大狮子,王子墨就特别眼馋。
到了林家,林芷岚等人就被林夫人劫持了,美丽的新房子无缘多住几日,林夫人很有主母派头,随手一挥就让底下人去王家搬日用家当,王子墨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想吐而不敢吐。
晚宴极丰盛,仿制宫中御厨菜式,任凭吃惯了美食的王家人也不得不胃口大开。林怀安升任户部给事中,正四品,兼领七郡王府长史,chūn风得意,人比前段时间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佩兰,子墨,这是你们大哥,正庭。”林怀安介绍道。
两人向林正庭见礼,又叫了宝儿言儿过来认亲。林正庭,年三十,现任明州推官,从六品,因林怀安钦差有功,官家特旨招林正庭回京,开年后将升任枢密副承使,正六品。
林正庭边上,有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是林正庭的发妻,阮氏,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约莫十岁的男孩子,是林正庭的儿子。
亡国之际,死的死,散的散,林家最后跟随官家南下的,也就林怀安这一支了。林正庭与阮氏对幼妹亦是疼爱有佳,今日再见,阮氏早已泪目涟涟,而林正庭这个老男人,居然死拉林芷岚的手不放,带着哭腔道:“兰妹,当年你离开时,才十五岁,我与父母皆是悲痛yù绝,母亲与你嫂子日日哭泣思念,谁想今日,还能再见。”
“好,好啊。咱们兰儿长大了,不仅嫁了人,还做了母亲,瞧瞧咱们宝儿,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都那么可爱。”
王子墨不得不从林芷岚被老男人拉手的别扭中回过神来,看来林芷岚说的没错,她根本不是林家的孩子,林芷岚当年是二十好不好,哪里才十五。
“小姑姑,威儿可想你了。”
林正庭的那个半大儿子一手拉着宝儿,一手抱着林芷岚的腰,眼泪鼻涕使劲蹭,老的占便宜,小的有样学样,王子墨和他们父子俩没完!
林芷岚艰难挤出几滴眼泪,不然输给王子墨就拿不到小金人了:“大哥,大嫂,岚儿回来了,岚儿让你们担心了。”
林家晚宴头盘菜便是一家人一起丧心病狂搂在一块儿哭,二道菜则是一家人一起丧心病狂威bī王子墨下保证要善待林芷岚外加不许纳妾,王子墨悲从中来,她一个女孩子,纳个什么妾哦。
宋朝纳妾成风,因为纳妾是风流,高雅,名士之举,作妾的人,主要任务不是传宗接代延绵子嗣,而是陪男主人玩乐,玩得格高很高,琴棋书画,chuī拉弹唱,游学会友,皆是有才有貌,而且还是聘任制,合约五年,赚钱走人,如此风气绝对惊呆后世小伙伴。
王子墨从没敢有过这种心思,毕竟家里的镇宅母老虎太qiáng大,还有守财奴娘亲,纳妾的钱在柳氏那里绝对通不过,面对如láng似虎的一家人,王子墨只得一颗红星向着党,保证爱护林芷岚一百年不动摇。
晚宴正式开席,吃得yīn风正正,喝得鬼哭láng嚎,贵族奔放的气息爆棚,林正庭可能也是把王子墨当自家人,丝毫不顾忌形象,酒酣之时又唱又舞,颇有魏晋遗风,看得王子墨宝儿言儿都吓呆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舞体现不出林正庭的奔放,死活拉了王子墨一起跳疯魔舞,王子墨哪会跳舞,不过大舅兄不好得罪,只得跟着节奏瞎扭屁股,还学着林正庭甩头,别说,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那小腰还挺软的,林芷岚半醉之际莫明其妙觉出了一丝xing感。
宴罢,除了不喝酒的孩子们,其他人都阵亡了。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宋朝公务员的闲散也是出了名的,第二日林氏父子皆没有上班,王子墨事多,不得不去新宅安排人手,分类礼品,让王起去投贴。
明日,她将去秦府求见。
☆、第156章
秦桧这条线是王启年帮王子墨铺好的。以王子墨对秦桧的厌恶感观,本不可能主动联系,只是上回为了盐官县的那盘棋,王子墨不得不仰仗秦桧。
有了这层关系,又是临近年底,照礼节备一份礼物亲自上门求见拜个早年很正常,王子墨心里清楚,不能与秦桧走的太近,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秦桧能量巨大,而且很好用,只要钱给足就能在他那里得到帮助,所以权衡之后,王子墨没舍得断了这层关系,决定不远不近联系着。
只不过,在秦府喝了一整日茶,秦桧都没亲自接见王子墨,甚至连秦家的正经主子都没见到,只有一个秦府管事匆匆过来,接了礼单就把她晾在了一边。
王子墨悻悻而回,王起宽慰道:“小爷,秦家门第高,咱家只是白身,人家不见也是常理。您这待遇还算是好的,小的在秦府,连碗茶都没混上。”
王子墨白了王起一眼,郁闷道:“上千贯礼送出去,却只混上了去年的陈茶,这买卖,亏大了!”
对于秦府的冷遇,王子墨没有真正生气,本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只是后一日,林怀安亲自带王子墨去七郡王府求见,送的礼还重上三分,七郡王居然也没见她。
王子墨觉得林怀安是七郡王府常年的长史,与七郡王主仆关系甚深,是绝对的心腹,她是林怀安的女婿,林怀安亲自引荐总得给些面子吧。还不要说在盐官县时若没有她献策,七郡王如今喝西北风的命都有了,就这么瞧不起她呢!
她王子墨怎么说也是有才有貌,有钱有势的黑老大啊。
林怀安见王子墨耷拉着脑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礼收下了,你的心意,郡王自是记在心里。只是谁也不是傻子,被人算计了不找晦气算是宅心仁厚了。”
王子墨惊愕一闪而失,深深看了林怀安一眼,面前的老丈人,依然是关爱晚辈的表qíng,但是如此相当于明示的暗示,王子墨这样聪明的人不会傻到林怀安只是随口一说。
“谢过岳父大人。”王子墨诚恳道。
林怀安微笑着,又拍了拍王子墨的胳膊,道:“没事,好生过日子,年轻人有闯劲很不错,慢慢积累吧。”
剩下的日子,王子墨又拜访了王启年曾经的同年,王家世代jiāo好的世家,也不知道是因为王子墨是白身,还是王家没落的缘故,那些人都没有亲自相见,亲厚些的,写了书信让王子墨转jiāo王启年问好,疏远的,则是收了礼便以年底事多打发了。
四处碰壁,挫折感满满的,让近些年顺风顺水的王子墨饱受打击,她后来再也没有出门,只在家陪家人,脑子里却是一直在反思,很深刻的反思。
就在这当中,林芷岚的那句话反复出现在脑海中:我们可以富有冒险jīng神,但我们要量力而行,有自知之明,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那便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总有那么一刻,会让我们发现一切的美好只是幻想。
是的,王子墨在不断的成功之中,高估了自己,她现在就身处幻想之中。她觉得她手中有钱,但这些钱于世代官宦之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她觉得她有势,可兄弟会只是局限在小小的盐官县,而且还很不稳固,她觉得她有才有智谋,只是朝堂之上又有谁没两把刷子,连官身都没有的王子墨缺少敲门砖。
梦醒之时,总有一瞬间迷茫,美梦给人的感观太过美好,醒来的失落不言而喻。
一个人的成长,除了身体,还有心灵,在面对挫折时,在面对打压时,在面对突变时,能否冷静理智调整心态,摆正自己的位置,是成长的一个衡量标准。
王子墨是幸运的,因为陪在她身边的是林芷岚,林芷岚并不会直接与王子墨讲大道理,处在青chūn叛逆期的王子墨只会觉得忠言逆耳。
林芷岚依然像往常一般,一丝不苟打理家事,细心养育两个孩子,面对王子墨的失落,她静静地陪着,耐心地用一个又一个“童话故事”侧面开导,每天都会给王子墨最灿烂的笑容。
jīng神的力量是qiáng大的,丰富的学识是qiáng大的,温馨的陪伴是最好的疗伤药,王子墨的冬天,也开始有了雪后初晴的阳光。智慧女神最智慧的地方,就是让自己的人生态度去影响别人。
过完年,王子墨从阵痛之中恢复过来,叫上底下人去看店铺。早在林芷岚被认亲之后,王子墨就让临安府的账房管事物色店铺,准备开仙来阁分店。如今正是时候,在待选的五个铺面中,选中了两个,一个在西湖边上,风景极好,一个在最繁华街道上,贵族常在此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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