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王家娘子,实诚,和你当家的一样。那便明日再备十碗,这钱收好。”梁管家见林芷岚不答应,也无法,只能多给十个铜子,算是主家的赏钱。
有客来,煮馄饨,没客时,包馄饨洗碗擦桌,林芷岚为了多赚些钱,不止做早市,午市也做,若非有宝儿牵挂,晚市她都愿意。
日头偏西,申时正,客人也差不多散了,林芷岚疲惫地将桌碗收拾好,又在杂市里买了面粉、荠菜、肥猪ròu等材料,挑起沉重的担子,回家。
一进家门,宝儿听到声响,便哭了起来。林芷岚顾不得一身油腻,忙接过宝儿哄着。宝儿闻到林芷岚熟悉的味道,才扁着小嘴不哭。
“杨婆婆,多谢您照顾宝儿,奴家这里还有四碗馄饨,您别嫌弃。”林芷岚一手搂着宝儿,一手将特意留下的馄饨递给杨婆子。
“王家小娘子,你这是gān什么,我替你带宝儿,你也是给工钱的,怎么还时不时给吃食,你一个妇人家带着孩子谋生不容易,省着些,我家里不缺这一口吃的。”杨婆子推了推,可还是被林芷岚硬塞进手里。
“杨婆婆,我家宝儿脾气不好,您平时受累了,这馄饨是自家生意,不值几个钱。”林芷岚笑道,搂着宝儿回屋。
“哎!这小娘子!”
一日灿烂的笑容,进屋之后再也绷不住了,林芷岚掀开衣襟喂宝儿吃奶,见宝儿饿极了吸得直喘粗气,林芷岚心里别提有多心疼。
王子墨,你这个王八蛋,你要是不活着回来,老娘我就是追到天边也要你挫骨扬灰!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霸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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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
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间暖风醉人,细雨如丝,空气中夹杂着绵绵软语,入眼是江南女子纤细小腰扭动飘起的裙摆,酌一口清酒之温润,尝得雨后三分清新,闻花糙芬芳羞意,酒不醉人人自醉。
相比城中那墨瓦白衣jīng致小园,杭城之外的庄园,少了繁华,多了宁静。房屋零星散落于稻田之间,盛夏之际,田中已抽了稻穗,饱满,光泽,夕阳散于田间,huáng灿灿的一大片,随着轻风微微dàng起,如波làng一般。
稻香随风飘散,沁入人们的鼻中,朴实的庄稼人深深吸着这种收获的味道,细细将黝黑脸上的汗珠擦去,虽然是官人眼中粗鄙的泥腿子,但在这文气弥散的江南水乡,庄稼人也隐隐透着一股jīng细,不似北方汉子那般粗犷。
日头下去了,晚霞撒满西边天空,夏日的燥热不停往身子里钻,庄稼人收工,去了村头那条小河里擦洗。河水清冽,拍在身上极为舒畅,几个小伙子受不得毒日头,嘻哈着跳进河里,深吸一口气,只见屁股一撅,两腿一蹬,便不见了人影,没过一会儿,“唰”得一下钻出水面,手里高举着一条不停甩尾的活鱼。
“小妹,接着!”
那男子随手一抛,鱼儿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便落进了一个清秀女子撩起的裙摆上。
“哥,清蒸伐?”女子轻脆的声音响起,拿了镰刀麻利地收拾起鱼儿。
“小树这抓鱼的本事,在咱们王家庄,就是这个。”中年汉子伸出拇指比划着。
年轻男子陈旺树,被大伙儿称赞得很是得意,不停地在河里扑腾,活似一条鱼儿一般,不过当他转身,看见岸边走过来的三个身影,陈旺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
岸边的人顺着陈旺树的目光,也瞧见了她们,大伙儿收了笑意相互对着眼神,不过那眼里的轻视,还是极为明显,而且毫不遮掩。
“晦气,回家!”一个汉子嚷着,其他人也收了农具衣服各回各家。
三人之中走在最后的王子墨,被大伙儿看得羞愤之极,她低着头,想快些逃离这个尴尬之地,可是她的娘亲慢悠悠走在前头,嘴里还不gān不净对着大伙儿叫骂。
“娘,到我那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吧。”王子墨极不喜她娘亲的这般作为,但娘就是娘,身为子女,没有资格去评价父母的对错。
王子墨的娘,柳氏,眼珠子一转,便说道:“你妹子今日受了大委屈,你若不拿些鱼ròu好好待她,你就不是她哥!”
猪ròu家里有,前日她去城里割了一些,鱼却是要现抓的,王子墨想了想,说道:“娘,您带着妹妹先回我那去,我去寻条鱼。”
待娘儿俩走远了,王子墨飞快跑到陈旺树家里,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小二,你来做什么,不待你娘好吃好喝?”陈旺树在院子里收拾农具,瞥了王子墨一眼。
“树哥,我妹妹想吃鱼。”王子墨局促地说道。
“吃鱼?河里抓去,谁还拦着你了!”陈旺树闻言,就气得不行,这哪是她妹妹想吃鱼,分明是她娘的主意。
“树哥,我。。。。。。”王子墨既尴尬又羞愧,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陈旺树看着委屈的王子墨,叹了一口气,从屋里拿了那条鱼递给王子墨,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娘是啥玩意儿,大伙儿都知道,别再理她了,这都多少次了,你还嫌连累不够么。”
“树哥,我知道,可是她总是我娘。”王子墨接过鱼,从兜里捞了五个铜子给陈旺树。
“收回去,你小子讨打是吧。”陈旺树看着倔qiáng的王子墨,一肚子的气根本收不住。
“树哥,你拿着吧!”王子墨推了推陈旺树,讨好地说道。
“钱我不要,回头地里收了稻子,你领我去城里卖。”陈旺树把钱又放回了王子墨兜里,恨铁不成钢:“你小子,就是个软蛋,我看不得,赶紧滚。”
王子墨一手拎着鱼,一手捏着钱兜,重重点头:“谢谢树哥!”
王家的烟囱,一直冒着烟,王子墨回到家,就看到柳氏乐滋滋地炒着猪ròu,将鱼给了柳氏,王子墨难过地躲进屋里,谁想她妹子胭儿倒是在给她收拾屋子。
“哥,娘就那样,您别和她计较。”胭儿见王子墨一脸沮丧,开口劝道。
“王家知道你是娘的闺女,必不会收你,而且我也不愿你去给人当丫头,受人糟蹋。你且宽心,在家里待上三年,哥给你出嫁妆,往后做个正头娘子,自己当家作主,比什么都qiáng。”王子墨心里憋得慌,可是对着妹妹,她不能肆意发泄。
自己的出身,是王家庄的禁忌,更是王家的禁忌。柳氏年轻时在王家当丫鬟,勾引了二房的王启年,也就是王子墨她爹。王家家风严谨,娶妻纳妾自有一番规矩,这种少爷与丫鬟勾搭的事,在王家算是伤风败俗,而王启年的正房奶奶丰氏也是个厉害人物,第二日就把柳氏给打发了。
王启年本不爱柳氏,丰氏又管得紧,打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并没有引起王家的注意,谁想过了两月,柳氏上门说怀了王启年的孩子,这下王家震动了,特别是王老爷子,又是给王启年执家法,又是出银子封柳氏的嘴,但不管如何,都没松口纳柳氏为妾,柳氏母凭子贵的希望一下子就成了泡影。
这是王家的污点,王家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王子墨出生,柳家二老是老实的庄稼人,也劝柳氏打掉孩子拿了王家赏的银子嫁到远处。可柳氏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要进王家享清福,一来二去肚子大了,孩子生了,却是个赔钱货。柳氏心头一狠,就把王子墨当成男孩讹王家。
王启年听到柳氏生了个男丁,心里倒是愿意收了柳氏,他身子不好,这些年折腾也就王子砚一个男丁,而且王子砚又体弱多病,想着多一个儿子总不是坏事。可架不住王老爷子的狠心,又有丰氏阻挡,王家给了银子,又动了手段给柳氏在邻村寻了个找不着老婆的破落户,柳氏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彻底破灭。
王子墨是由柳家二老带大的,长到十岁,相貌清秀,聪明伶俐,又能gān懂事,王家庄人见人夸,王启年听说,特意去瞧了一下,这一瞧,便记在心里。
此时王子砚已成婚,可惜折腾了三年就生了个赔钱货,王启年着实心急,禀了老娘想让王子墨认祖归宗。头一个不答应是还是老爷子,丰氏也打从心不愿意给王子墨一个正经出身,王启年没办法,只得让王子墨以小厮的身份进府,特意安排在忠厚的王子砚身边,学着读书认字。
若是这般,也是好的,可惜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qiáng求。柳氏嫁给破落户沈家,从王家得的银子如此七八年早已用尽,见王子墨进了王家,就常常去王家打秋风。原本丰氏见王子墨本份也存着备用的心思,可柳氏胡搅蛮缠让她新仇旧账一起涌上心头,忍无可忍之下,在王子墨十四那年,将王子墨赶出了王家,给了三亩地和十两银子,算是仁慈了。
王子墨被赶出王家,柳家二老又是羞愧又是气愤,没过多久,就相继去了。就剩下王子墨一人守着这个老房子,日日受人白眼戳脊梁骨。
王子墨叹了口气,将兜里五个铜子塞进胭儿袋里,说道:“这钱你自己收着,莫要叫娘知晓。”
“哥,我不要!”胭儿一向心疼王子墨,硬是不要。
“拿着吧,哥不缺这个。”
“我不要!”
“我要!”柳氏利落地将五个铜子揣进兜里,叫两人一起用饭。
很丰盛的晚饭,赶得上庄稼户过年过节,可惜王子墨两兄妹咽不下去,只有柳氏不停地吃ròu吃鱼,王子墨见柳氏头发枯huáng,皮肤暗沉,眼角有着无法遮掩的皱纹,别扭的心也是软了三分,不停给柳氏与胭儿夹菜,千错万错,那总是自己的亲娘。
“娘,这里是一百钱,回家多买些好吃的,莫委屈了自己与胭儿。”送别在即,王子墨没法看着柳氏吃尽苦头,虽然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柳氏坦然收起了铜子,领着胭儿回去了。
王子墨没有送娘儿俩到村口,而是扛了锄头去田里除糙放水。细水潺潺,虫儿低鸣,晚风chuī散白日的燥热,夜空星星之光闪烁。
王子墨在田头躺了很久,直到胸口的郁结散了,这才收拾心qíng回家,只是在半路上,捡到了一个奇装女子。
女子身上布料极少,小背心加热裤,背后还有个小背包,在星月之下,那泛着光泽的白嫩胳膊和大腿闪瞎了王子墨的双眼,伤风败俗啊!
唤不醒沉睡女子,心善的王子墨只得硬着头皮将人背回去,擦去女子脸上的灰,王子墨就被这光华灿烂之貌吸引了。
不是往常所见的婉约,也不能说美得张扬,但这个女子是放在人堆里只一眼就能寻到的,闭合的双眼之下,有着长长的睫毛,似是涂了什么东西,密密翘翘像一把扇子,鼻梁很顶,小嘴抿着,脸和身子一样白嫩,怎么看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决不会穿得如此luǒ、露。
这一夜,王子墨挨着chuáng躺在地上,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首先要感谢可爱滴寒冰同学,画了漂亮的封面,还帮本君校对,给了本君最大的帮助,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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