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那两家布坊除了当前经营得差了些,可毕竟是百年的老店了,从前的人脉口碑都还是在的,若能落到个jīng明能打算的人手中,亦能改弦更张,财源广进。因而也不算是讹诈杜家了。
若不是奚家如今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打理,又恰逢此等大丧事,奚老太太也不会动了卖布坊的这个心。
从老太太房间出来后,奚晚香拉了清瑟的袖子,小声说:“清瑟姐姐……”
还没说完,奚清瑟便回头朝她抿唇一笑:“没什么,你若想让祖母帮你做什么就去做吧,反正是那样的人渣,我也不喜欢他。”说完,奚清瑟便坦dàngdàng地走开了。
想到堂嫂或许会生气,晚香忙换了一副谄媚的模样,转而抱着堂嫂的手臂:“堂嫂~饿了,想吃红糖糍粑~”
听着这软绵绵的话语,殷瀼一如既往地生不出气,可还是装着不高兴地不看晚香:“你为什么不与我事先商量一声,便去找了老太太?你以为你这样做,堂嫂会高兴?”
奚晚香吐了吐舌头:“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阻止我……我发誓,今后想做什么都向堂嫂报告!包括吃饭睡觉想堂嫂!”
殷瀼憋不住笑了,指节刮了刮晚香的鼻梁:“你这小滑头,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晚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是自然。报告!现在就想堂嫂了。”
殷瀼乐不可支地展眉笑道:“走了,难得这么听话,就让谨连去拿红糖糍粑,堂嫂陪你一道吃。”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想吃堂嫂……啊不对,想吃夜宵=^=
感谢瑾學的营养液!
感谢晚饭只吃一只碗、茜宝正牌女友*^O^*&小白不白的地雷!mua~~
☆、第72章
第七十四章
出殡这日恰逢清明前夕,漫天飘了濛濛细雨,沾衣即湿。
长龙一般的送葬队伍从奚家出来,缓缓地穿行过整个镇子,撒了一路的huáng白纸钱。奚家雇了几个哭丧婆,一路跟着,哭号声让人端的毛骨悚然。奚远镇其余两个兄妹皆没有出席,此前回来报信的小厮说奚二爷痛哭了一场,病倒了,恰逢家里夫人身体不好,便过不来了。而奚夏华则更gān脆,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信。
奚家祖坟在半山腰上,土坑前些天便已经挖好了,因而在祖坟前祭拜了先祖之后,便让奚远镇的棺椁入了土。
封土的时候,奚老太太站得笔直,一路她都是靠着自己走下来,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一片灰蒙的虚无中看到了熟悉的亲人。
而冯姨娘则扶着奚清瑟的手,哭得哽咽,这一刻她想得倒是纯粹,多年前在江宁初遇奚少爷,那时她还多年轻啊,才十五六的光景,正是如花般婀娜倩然的年纪,而奚远镇则是弱冠之年。她还清晰记得初见时候,是在江宁画舫之上,她正在船头弹着一曲《出水莲》,俄而抬头,那眉目俊朗又带点青涩的青年便站在岸上冲自己点头微笑。只是这一切都已经虚幻得如同泡沫一般,出水之莲已成秋末枯萎的莲蓬。
出殡之后清晨,杜家便来了人,说是要接少夫人回家。奚老太太满肚子不高兴,觉得杜家太过苛求了。只是又没法子,出嫁的孙女再疼总归也已经是他人的了。只得无奈地放了清瑟回去。
奚清瑟到了杜家,先去给杜夫人请了安,果不其然,又被杜夫人挖苦了几句。这杜夫人平日里对人皆慈眉善目的,可对着自己的媳妇儿、亦或是下人却便总没什么好脸色。
没与杜夫人多做计较,奚清瑟便回到了东苑。可不防正巧撞见十姨娘与杜公子在自己宅子前面恩爱打闹。而今年四岁的三姑娘则由奶娘陪着,在不远处的花圃间跌跌撞撞地捉蝴蝶。
十姨娘生得媚气,双瞳剪水,章台柳腰,一步一摇。可惜的是有点小龅牙,一旦不加遮掩地笑起来,看着便有些让人不怎么舒服,因而她每每发笑的时候总拿着绢子遮住自己。十姨娘与杜公子乃是幼时旧识,可奈何世事无常,刚一生出qíng愫,便因家里穷,卖给了杜老爷做了妾室,两人暗地下厮混在一起便也顺理成章,因此她亦对杜少康的夫人没有多大好感,偏生自己长得还没奚清瑟这张死人脸好看,于是便更讨厌清瑟了。
见到奚清瑟与她的婢子回来,十姨娘忙咳嗽一声,从杜少康腿上起来,毕竟在做不伦之事,虽说奚清瑟知道,可还是觉得膈应。杜公子亦有些尴尬,他转头对清瑟笑一笑:“你回来了。”
十姨娘极快便反应过来,扶着自己的胳膊,站得风姿绰约。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奚清瑟便毫不在意地对外面看门的婢子说:“以后不要放乱七八糟的猫猫狗狗的进来,看得人眼珠子疼。”
说罢,清瑟便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擦过,剩了十姨娘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直瞪眼。
杜少康不中用,外qiáng中gān,总说什么那婆娘反正也不管他们,相安无事便罢了,若把她惹急了,可不知还得闯出什么乱子来,况且如今母亲那么喜欢三姑娘,若她知道三姑娘乃是**而出,必然会气得昏厥过去。十姨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她可管不了这么多,这次更是被奚清瑟给气到了,想凭着一口气与奚清瑟不依不饶地闹个玉石俱焚,可奈何杜少爷拉着她,劝了好半天,又说那奚婆娘这才死了爹,脾气不好也是qíng有可原,十姨娘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布坊与钱庄隔了三条巷子,快步走个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奚晚香站在布坊门口,飞檐画壁,庭院四合,虽说已有百年历史,可不久前才翻新过,因此瞧着竟比钱庄都要阔气几分。这样的布坊,竟能在冯姨娘手中落到年年亏损,而要被做假账出售的地步,奚晚香不由得觉得可惜。
偌大的布坊不过就两个下人,邻镇那布坊的逐年的账册都已经送到了账房了。晚香便跟着下人去了账房。
账房先生已经一把年纪,刻板得很,一板一眼地与晚香说了那些账册都放在什么地方后,便顾自走了,今儿是他最后一天在这布坊做事,他准备回乡下老家与子女一块儿生活。临走的时候,账房先生还是颇为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女娃娃,她快速翻着账册的模样倒还真像这么一回事,也不知奚家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竟遣了个娇滴滴的小姐过来盘账,或许奚家布坊确实气数该尽了。
奚老太太本吩咐晚香与她堂嫂一块儿去把布坊这些年的账目捋清楚,如果可能的话,便按照晚香的话,做本假账出来,还能不多不少地赚一些。
可奚晚香心想的是,堂嫂是个正直守节的人,让她知道自己要做这样瞒天过海的事qíng尚不能被她接受,遑论让堂嫂也一块儿来编账册了。因此晚香便与堂嫂说,今日在宅子里陪老太太,便不与她一道去钱庄了,待堂嫂出了门之后,自己才悄悄地来了布坊。
其实布坊的账目更简单一些,不过便是来来往往那么几条,且购入的记录十分清楚分明,一年不过就四五次。而售出的则更容易伪造了,不过就多添一些零零碎碎的条目罢了。奚晚香在重生之前学过财会,虽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得有个十年不曾接触了,可毕竟入了门,重新拾起来不过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
因此,奚晚香在熟悉了账目之后,很快便执了小毫,在空白的蓝皮账目上重新誊写。
窗明几净,日头从正中到西偏,从槅窗漏进来的金光在地上落下长长的一条。直到天色开始变得灰蓝,奚晚香才长舒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小毫。把账目竖起来,她又快速翻了一遍,特意挑选的旧书,因此纸张会有些泛huáng发皱,她的字亦竭力模仿了账房先生的,因而这会儿有些酸痛。
门可罗雀的院落中,整个布坊唯一的小厮正在打扫着满地的落叶。chūn日至,新叶顶了旧叶,因此每日都要花上好些时间打扫枯叶。
忽而听到门口传来衣裙曳地,踩上枯叶的簌簌声,小厮忙抬头,只见一个温婉若水般秀丽的姑娘正站在自己面前,素雪绢裙外披了一件赭色的褙子,端庄尊贵,薄烟饮素。她朝自己笑了笑,面容如同暖阳涓水,煞是好看。
小厮一时看了愣,直到这姑娘小声地问自己:“二小姐在里面吗?”时,他才顿时醒悟过来,自己还这么不知礼数地盯着她看!人家可是少夫人啊!
想着,小厮忙丢了扫帚柄,张口便要叫“少夫人”。
殷瀼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
小厮这才回过神,点点头,亦小声说:“二小姐在的,前堂进去左拐,一直走到底,便是账房了。二小姐在账房呆了整整一下午呢。”
奚晚香好饿啊,她根本没想到要给自己准备些点心什么的,且布坊都落魄成这样了,自然没有备着的吃食。她看完一遍做好的账本,觉得实在是饿得发昏,便起身准备让小厮出去买些卤鸭掌回来啃啃。
只是还没出门,她就闻到了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味,浓油赤酱的味道,暖暖的,奚晚香真的好饿啊!
正准备扒着门框,扯嗓子喊小厮过来,不料竟在黑黢黢的走廊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堂嫂?”奚晚香愕然,堂嫂的身影就算是在一片漆黑中,只消有个大致的模糊的轮廓,她都能十分jīng准地把她认出来。
“嗯。”殷瀼单手拎着个三层的漆花食盒,从黑蒙中走了出来,她也不问晚香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只是摸了摸晚香软乎乎的脸蛋,微笑着说,“听说你忙得没有时间吃中饭,这会儿都快到了晚饭的时候了,怕是饿得慌了,堂嫂就自作主张地给你带饭过来了。是在杏花楼买的饭菜,你不是说那儿的卤鸭掌顶好吃了吗,堂嫂亦给你买了几个。”
说着,殷瀼便牵了晚香的手,兀自走到桌边,把食盒盖子打开,一层一层地把里面装的饭菜都端了出来,把小桌子放的满满当当。
“快吃吧,我已经吩咐李四chūn去给你祖母通报今晚不回去吃了,祖母不会说你的。”殷瀼给晚香盛好了饭,自己亦拾了筷子。见晚香傻兮兮地站在一边,则嗔怪地瞥她一眼,“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也不迟。”
奚晚香冲她抿唇一笑,既然堂嫂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必要含羞带臊了,对嘛,她可是堂嫂呀,不管做什么都能够原谅自己的堂嫂。这么一想,晚香便觉得似乎与堂嫂之间有了不可眼熟的灵犀,一点便通。
于是晚香忙高高兴兴地坐到堂嫂身边,咬一口堂嫂夹到她嘴边的鸭腿。嗯!酱汁入味,口感饱满,鲜嫩多汁,人间美味!
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晚饭,窗外天色已经大暗。奚晚香便起身又点了两盏灯火,屋子里才亮堂起来。
“堂嫂,这就是祖母让我做的账目。”奚晚香思索了片刻,还是主动jiāo出了大半天的编纂成果。
殷瀼不急着从她手中接过账簿,只笑吟吟地先用手绢擦拂了晚香唇边的一抹酱汁,这丫头,这么多年了,吃饭还总马马虎虎,不过似乎也就在自己面前放肆一些,这般想着,殷瀼便舒心了一些。倒也好,这样不加收敛的晚香,让他人看了去,她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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