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这下确定了,朱丽叶真的是察觉到了异样。
到底是郑风林说了什么,还是朱丽叶自己想起来的?
但,只不过是一张脸而已,朱丽叶真的能够借此认清自身的处境么?
朱丽叶甚至不记得逃走的那个叫做易光的孩子了……
思及此,编剧翻开了刚刚令人买回来的易光作品集。这些天他粗略翻看了几本,对易光这个人,或者说易光这个人的才华有了了解。
一边赞扬一边叹惋一边羡慕。
易光的确是个写小说的好苗子,无论什么风格,每一本都充满灵气,看得人抓心挠肺,一点儿也不想放下,完全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
只除了童话。
易光的童话十分无趣,既不适合青少年儿童,也对不上成年人的胃口。但他还是孜孜不倦地写,似乎每一个细节都在致敬这个城堡。
他在书里寻找什么呢?对这个城堡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好不容易逃出去了,为什么时时刻刻都想要回来呢?
但,毕竟是逃出去了啊。
编剧一阵叹息,他想到自己的命运,便觉得十分痛苦。
他生来清清白白,却在懵懂之时背上了无法洗清的罪孽。这罪孽是他父母加诸于他,但他无法拒绝,只能悉数接受,并将自己的余生绑在这个城堡里,用下半辈子来赎罪。
用这一身的罪孽浇灌整个城堡,开出最纯洁的花。
朱丽叶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成果,但有时候他也会觉得痛苦,觉得想要挣脱。
也想过gān脆将一切都告诉朱丽叶,一举摧毁这些年来自己和许多人的心血,但罪恶感会如影随形。
这是他应该背负起来的东西,他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原罪了。
但……如果是朱丽叶自己发现呢?如果是来自外界的不可抗力因素——好比说郑风林呢?
编剧不得不承认,他对于郑风林的突然闯入和某些过界的言行,还是挺喜闻乐见的。只是这种心qíng并不能够表露在除自己内心以外的任何地方,只能够暗暗期待。
原来我竟是这样的么?
一边期待、一边反思、一边还要将所有可能会破坏朱丽叶这朵花儿的影响因素都隔绝在外……
编剧有些头疼,却又在此时又听到了呼叫的声音。
他心里叫苦不迭,想:又有什么事儿?
这次的呼叫来自于另一个城堡。
“代理人,昨晚抓住的两个女人跑了!”
“什么?!”编剧立刻从伤chūn悲秋的qíng绪之中脱离了出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qíng?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是下午的事qíng……”那头的声音有些支吾,道:“她烧了我们的仓库,我们之前一直忙着救火,没来得及及时禀告……现在我们已经以城堡为圆心,在周围紧急搜索了!她们两个弱女子,应该跑不了多远!”
编剧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下午发生的事qíng,现在都快要第二天了!哪怕是蚂蚁都能爬出几公里远了吧?!还搜搜搜,我看她们只怕都到这边来了!”
编剧骂完,突然福至心灵地考虑到某种可能xing,飞快地冷静下来,命令那边道:“你们继续搜索,我这边也想想办法,说不定能找着人。一定要在执事长回来之前,把这两只母老鼠给收拾了!”
“是!”那边应承下来,随后切断了联系。
这样说来,郑风林刚刚的反应有点儿奇怪,莫非他已经见过宋暮雪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
编剧立刻召集卫兵队伍,命令道:“城堡里可能闯入了不知名人士,每个房间都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城堡又陷入了骚乱之中。
第149章 一更
回到伙房里, 武虹烨还十分贴心地送上了驱蚊水,道:“现在天气暖和起来了,很多蚊子。”
寇霜闻着熟悉的六神的香味,感觉十分亲切, 对武虹烨说:“当年拐卖你去乞讨的人已经被抓了,把你抓到这里来的人, 警察也在追踪了。应该马上就能帮你报仇了。”
武虹烨勉qiáng笑了笑, 说:“郑叔叔都告诉我了, 但我不恨他们, 我都快忘记了。”
寇霜诧异, 道:“忘了?这么重要的事qíng怎么会忘记呢?”
先前听说易光“梦里”的城堡真的存在时,她就有些疑惑了。似乎这个世界里的人记忆都不怎么牢靠。
如果易光以为这里发生的所有事qíng都是“上一世”的话,他又如何解释自己童年幼时的记忆断层?
又如路仁义的父亲路义甫, 他当卧底这么多年, 哪怕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洗脑, 但也绝不至于在脑海里固化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吧?这又不是《记忆碎片》片场。
再如武虹烨, 她跟小蝶同岁,拐卖乞讨就是前两年发生的事qíng,她说她差点以为自己的童年全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人类的记忆不该如此弱不禁风, 它应该刻在骨髓里、刻在脑子里,除非有一段将近百年的琐碎年月,在刻痕上撒土埋了,否则绝不可能发生如此大范围内的遗忘和模糊。
武虹烨却反问寇霜:“你难道不会忘记吗?我的生活跟我的记忆完全不一样,要么是以前的我在做梦, 要么是现在的我做梦。”
寇霜一时愕然,想到自身,便觉得其实没什么差距。
在这里待久之后,有时候会忘记在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在等着自己。寇德钦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他还拥有着跟自己父亲非常类似的坏习惯,真实得让自己有些惶然。
加上宋暮雪……有时候寇霜心里还真的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所谓的原作者和任务全都是假的,都是自己闲来无聊在脑袋里编故事编出来的玩意儿。
但,错觉终归是错觉,寇霜知道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现实生活都是真的,而这边记忆短暂粗略,绝对不会是自己所处的现实。
难道这些人全都这样容易怀疑自身吗?
宋暮雪问:“哪一种更清晰更细节,那一种就是真的。回忆起来没有任何差别么?”
宋暮雪的记忆井然有序,像是被分门别类放置好的记录册。从个人体验上来说,她也不太能理解记忆错乱的感受,因此询问得稍微详细了一些。
武虹烨想了想,说:“无论是以前跟妈妈在一起的记忆,还是跟小蝶一块儿乞讨的记忆,甚至是昨天的记忆,都很……假。”
武虹烨的表qíng很虚,就像是整个人都陷入道那种“很假”的氛围之中。她看着宋暮雪,说:“我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每天早上回忆前一天,都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想起来我要做什么。有时候做了一个梦,我甚至还要花一些时间来分辨哪个是梦,哪个是昨天的记忆。这种感觉,你们一定不会懂的吧。活得实在的人,真好。”
武虹烨像是很羡慕似的,语气越来越鲜艳。宋暮雪想: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而寇霜则想到了更多。
这个世界是以宋暮雪为支点而存在的,当宋暮雪意识并且认定这就是现实的时候,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从“可能”跌落到现实,成了真。
对于其余所有人来说,他们到底有没有真切地经历过每一个日夜?还是说岁月仅仅等同于一个概念,一种感觉,一睁眼一闭眼,一天、一周、一年就都过去了。
因此,记忆才会如此不可靠。
寇霜看向宋暮雪,看见对方脸上若有所思的表qíng,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悟到了什么。
但还没来得及细问,便听见伙房外一阵躁动。武虹烨连忙走过去开门,看见了好几个卫兵列队经过。
“怎么了?”
那个打兔子吃野食的卫兵一脸苦bī道:“说是城堡里有人闯进来了,命令我们搜人呢。你大半夜在伙房gān什么?不会是藏了人吧?”
武虹烨背后冷汗下来了,小脸惨白道:“没有……没有!”
那卫兵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看到武虹烨的反应严肃起来了,道:“你让让,我们进去搜一下。”
武虹烨结巴着说:“真……真没有,我可以保证。”
“今天搜不到不准睡觉,我们一点儿都不敢含糊。要是里面真的没人,你就让我们去看看吧。”卫兵说着,qiáng行将武虹烨拨到一边,指挥着一小列的人进去了。
武虹烨的脸色更加惨白,她看着那三四个卫兵鱼贯而入,将每个能够藏人的柜子都打开了。有一个人走到了宋暮雪和寇霜藏身的地方,瞄了一眼之后转身汇报道:“没人!”
……诶?
武虹烨诧异极了,看着这一小队卫兵搜索无果之后离去,连忙关上门,走到两人躲藏处查看。
的确空无一人,但中午溜进来的那扇门并没有关严实,夜风将门扉chuī开,露出了宋暮雪的眼睛。
宋暮雪对她说:“有人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我们先在外面躲藏一会儿,你安心休息。”
宋暮雪拉着寇霜飞快跑开,剩下武虹烨扒着伙房的后门yù言又止。
你们去哪里?带上我不可以吗?
但两个大姐姐的身影窜进树林里,很快消失不见,武虹烨也只能把所有言语都咽回肚子里,随后沉默地将后门关上了。
算了,明早醒来,今天的一切也会模糊了。
就当这也是一场梦吧。
——
朱丽叶坐在chuáng上,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陷阱里。
郑风林问了自己几个问题,自己看到了一张似曾相似的脸,竟然隐隐想起来了一些事qíng。
那是自己十一岁还是十二岁的时候,父皇同自己在城堡里骑马玩耍。他们在花园里欢笑,佣人们在一旁忙活自己的工作:修建糙坪、喂马、摘花。
然后她想起来,送自己回卧室的这个卫兵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那时候,刺客出线得猝不及防,她甚至不知道攻击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父皇应声倒地,胸口处不断渗血。自己看着父皇,惊慌失措。
父皇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而执事长则伸手按住了父皇的伤口,并对自己说:“不要担心,只是巫师的行刺而已。”
她从未见过巫师,也不知道巫师竟然能够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但父皇对自己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安抚道:“我没事。”
父皇有没有事她不知道,她所知道的就是,身边一个卫兵猛地推开了自己,并惊呼道:“小心!”
小心什么?
朱丽叶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卫兵已经倒下了,腹部同样流了很多血。
朱丽叶惊讶地盯着这个卫兵,却从那个角度和方向看到了另外一张男人的脸。
是了,这就是刚刚送自己回卧室的卫兵,但并不是替自己挡住巫术的卫兵。
他那时候应该在浇花,水珠四溅,还有一弯彩虹。
可,这个卫兵出现在这里的话,那么推开自己的那个又是谁?
朱丽叶的脑袋爆炸似的疼,一张帅气的男孩子的脸若隐若现,她不确定这是不是那个推开自己的人,但她知道,她不应该忘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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