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悦重新窝到沙发上,轻“嗯”了一声,本以为她妈妈接下来会有一长串的话,可是等了好半天也没听到半个字。她奇怪地偏头转到沈淑娴的方向,见她老妈正凝视着这边,双眼弥蒙,yù言又止。她第一次见她老妈这般柔弱,穿了紧身黑色衣裙的身影显得愈加淡薄,在玻璃反she的晕huáng灯光映she下,似乎如秋天落叶般的寂寞萧寥。其实,她的内心本就柔软,并非在他人眼里看到的清高,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了?”她对着沈淑娴的方向问了一句。
沈淑娴轻眨眼睫,让眼里的酸意淡化。她勉qiáng一笑,优雅地踱步过来,眼眶里依然水光潋滟。“谢谢你,我的女儿。”母女俩紧靠着坐下来。林紫悦微微蹙眉,她有些不适应她老妈待她的柔qíng,虽然闻着熟悉的味道很温暖,但是偏偏又那么陌生,时间真是太久远了,冲淡了原先那美好的期待和向往。“可以说说什么事么?爸爸哪天来?”为了缓解这诡异又尴尬的气氛,林紫悦不由先开口,并且往另一边移动了一点位置,尽管被自己老妈拥着并不反感,可是还是有些不适应这突兀的亲近。
“下周六吧。事qíng很简单,辅助你爸爸,尽快让他回去,但是如何做,我会安排。”沈淑娴拿开了放在女儿肩膀上的胳膊,发出一声轻微的低叹,心qíng有稍许的沉重。
“是不是与陈年往事相关?”林紫悦敏感地发觉到她老妈刚才蹙了一下眉头,虽然转瞬即逝,但仍然没有逃脱出她的目光一瞥。
“是的吧。”沈淑娴忽然朗声一笑,“悦悦,等这件事结束,我想跟你说说我的过往,你愿意给妈妈一个讲述的机会么?”
林紫悦不由一怔,这句话里隐含的信息量太扑朔迷离了。其实,仔细想来,说母亲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倒过来女儿也一样不知晓她母亲的真实面。林紫悦忽然有一种无言的哀伤,原来如此亲近的两人,竟然是那么的疏离,就连彼此沟通的机会都要互相问询商量。她抿抿唇,沉默了几秒,答道:“好,洗耳恭听。”
“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傻孩子。”沈淑娴忽然心qíng大好,一边抚着女儿的发丝,一边昂着头,望着头顶的水晶灯,嘴角微扬。
林紫悦没话,但是好久没有跟这个人如此般亲近,似乎今晚都变得独特起来,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个人,也不知那家伙现在是不是也正赖在自己老妈怀中撒娇呢。她拿了手机迅速给那家伙去了一条简讯,不自觉间就翘起了嘴角,似乎都没顾及到一旁还有个人正聚jīng会神地看着她。沈淑娴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儿如此甜蜜又娇羞的笑容,不得不叹爱qíng的力量就是那般神奇,然而这两人的出身背景,不免总让她担忧。“给你的小qíng人问候么?”沈淑娴还在抚弄那顺滑的发丝,带写揶揄地问道。
林紫悦神色刹那间转变,冷冷地瞥了她老妈一眼,以无声来表示抗议。沈淑娴则是故意用了一些小心思,继续逗弄自家女儿,“原来是我猜错了,我想我家悦悦眼光应该很独到,怎么也要找个相貌身材上等,品格兼优的对象。”
“她都符合。”这一次,林紫悦没有再沉默以对,自己撂了一下头发,跟她老妈拉开距离,然而当她看到她老妈脸上洋溢的浅笑时,猛然间才发现字自己是被逗弄了,瞬间就红了脸,丢了一句“如果你还想我帮你,那就此打住。”之后就匆匆跑去了卧房。
顾家大宅,各自在用完丰盛的晚餐后,除了家里的保姆阿姨需要收拾打扫,其他几人皆是在不同地方闲坐着。顾辰因下午吃太多,晚上也没有食yù,只喝了一碗汤后便就钻进书房,继续研究现代军事武器了。手机的振动打断了她的神思,滑开手机屏幕,看到是那人的简讯,则又是一阵欣喜。其实也就“混蛋”两字,但这其中的含义只有两人最懂。顾辰笑意甚浓地回了几个字,然后点了发送键,就听到传来敲门声。“进来吧。”顾辰很乐呵地喊了一声,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顾夫人捧着一个小瓷碗进来,笑眼眯眯地道:“辰,来把这个喝了,歇一会,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顾辰连忙帮着接过来放到书桌上,看是一碗透明的金huáng色液体,不禁诧异,“老妈,还是你自己喝吧,我还年轻,不需要补这个。”顾辰舀了一勺,就要往她老妈口边送。顾夫人憨憨地笑,“女孩子吃燕窝好,何况你还要经过风chuī日晒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都不懂得保养自己。”
“哦……”顾辰鼓着嘴巴,她明白她老妈格外疼爱她,若是她执意不喝,恐怕又要开始跟她絮叨让她早点退伍,一定会说历练三年已经足够了。顾辰最怕她老妈的絮叨,人上了年纪,就无法控制自己,可能也是赶上了令人无奈又烦恼的更年期吧。顾辰自顾自地往自己嘴巴送,三下两下便全部解决了。她将洁白如雪的碗底递给她老妈看,撒娇道:“看!你女儿多听话。”
“就你这德xing!”顾夫人点一下某人的额头,笑嘻嘻的,似乎今天的心qíng格外好。顾辰喵喵嘴,没好气地唬她老妈一眼,又是赖到地毯上,继续翻阅那本让她看得津津有味的军用武器书籍。顾夫人坐到旁边的红木椅上,望着女儿垂头认真钻研的模样,心下既欣慰又自豪,可是本来想问女儿几句话的,现在好像又没机会了。顾辰也感觉到她老妈热切的目光,抬起头来,问:“老妈,你有话跟我说?现在还早呢,今晚我跟你睡,待会咱们好好聊。”
“辰啊,你什么时候再带悦悦过来玩玩?那么细致的姑娘,太难得了,才品了一小口,就能看出我会茶艺。”顾夫人喜滋滋的,看着顾辰的眼神里也载满了深深的的期待。
“下次吧。”顾辰再次埋入书中,不过几秒后又抬起头来,笑问:“看来老妈很喜欢紫悦哦?那我将她娶了吧,然后你又多了一个女儿,老妈你觉得好么?”
第79章
顾夫人有刹那的发怔,不过仍是笑了一下,接道:“这是什么话,傻小样。”继而又继续刚才的话题,继续问:“悦悦到底是跟你先认识?还是跟老三呢?她确实没跟老三有什么?”
“老妈,你好八卦诶!”顾辰见她老妈故意不就她的问题给予回应,所以显得有些不耐,继续看她的书。顾夫人一个人默坐了一会,低声叹气,起身就要离开。顾辰即刻喊住她,“老妈,你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嘛!”顾夫人扭头,笑呵呵地问:“不是觉得我在这儿妨碍你了么?又怎地让我陪你了?”
“老妈,我想跟你说会话,我心底的话。”顾辰放下书,站起来也将老妈一起拽到地毯上坐好。她一边帮她老妈揉肩一边问:“老妈,你gān嘛回避我刚才的问话?”
“你说的都什么话,就你还能将人家娶了?太不着调了。”顾夫人回头唬她,拿开肩头的双手,继续说:“不过你们好姐妹嘛,也挺好,经常来往,感qíng估摸着比亲兄妹还来得亲。”
“噢……,好吧。”顾辰甚是无奈,看来她老妈是不会明白她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当然,这按照正常思维,也定是想不到另一种层面的。顾辰琢磨了几秒,接着问:“老妈,如果我选择不婚,你会反对么?”
“为何?”顾夫人不假思索地带些狐疑地瞧着正在旁边嬉皮笑脸的某人。
“因为我想把我的青chūn和年华献给我最热爱的事业,而不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锅碗瓢盆。”顾辰在一旁躺下来,双手jiāo叉托着后脑勺,眼神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线。她老妈有些惊愕地望着她,一下子没了言语,有点轻微发怔。顾辰瞄了一眼正满脸错愕的她老妈,则又坐了起来,笑哈哈地道:“老妈,你别多心,我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只不过我们不会按照正常套路,所以我事先向你透露一下,若是将来我做了一些事,让你无法接受,也希望老妈能看开一些,不要为难了自己。”
“是么?你什么时候处对象了?竟然都瞒着我们所有人,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得了了。本来还想着看你与小时候的玩伴雨泽挺合适,不妨相互深入了解一下,没想……,这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顾夫人轻叹一声,虽然口上表示她很生气,然而笑眼眯眯的表qíng还是显露出她此刻很愉悦,而且那探究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好奇。
“赶紧打住你们的想法,现在可不像以前,还流行父母包办婚姻。不过,我也没有瞒所有人,至少茜茜知道。”顾辰在听到她老妈那番类似“相亲”的话时,心中莫名就有点厌烦,于是本还欢快的语气刹那变得严肃,脸色也冷了几分。顾夫人也见过女儿生气时的百般模样,唯独这次冷冷的生人勿近的表qíng,掺杂了不少慎人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很紧张,就如有一种诡异的形如视死如归的qíng愫。她同样也板着脸,因为她不喜欢女儿以这番模样面对她,变得特别陌生而疏远。“辰,我们做父母的都是为了你们好,并不会害你,若是不合你意了,都可以商量,并不是要为难你做不愿意的事。而你小心思那么多,但对象不要是自己的亲人。你对你想要达到的目标,先来跟我们打预防针,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都可以包容,但是有些事你要适可而止。”顾夫人说完便起身,慈爱的语气中包含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使得顾辰有片刻的失神。她差点忘了她老妈曾经是大学教授,专门研究过心理学课程,而且又天生细心敏感,恐怕她在家放松了警惕,所有的细微都被她老妈捕捉在了眼里,也难怪她总觉得她老妈从进来那一刻起,就有话要跟自己说,但是又yù言又止,原来心里面早就已经有谱,而自己偏偏还傻乎乎地望枪口上撞,被她逮个正着,这能让她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么!
“老妈……”顾辰在她老妈将要开门的一刻喊住她,“无论怎样,我已经认定了,至死不渝。”
顾夫人即刻转身,在内心深处唉叹,不过还是克制了qíng绪,“辰,有些时候不能那么任xing,你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理想和现实本来就不是完全能达到统一,这之间的差距你又要用多大的代价去换取?而且,人心易变,你可以把握你自己的,但你能控制别人么?那还不如平和自己的心,顺其自然,岂不更好。”
顾辰有些发懵,只因为她在她老妈的神qíng上看到了落寞、伤感,还有一种无言的悲伤。她无法明了为何她会有如此qiáng烈的判断,只是那一种表象让人好心疼。她走过去,轻声问:“老妈,你是不是想到了过往的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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