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她脆生生地问,声音有些僵硬。
她倒是问倒我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
“小屁孩,你又是谁?”我看着她那张好看的小脸总是板着,心里不舒服,语气便带了几分挑衅。
“你不是北罚的弟子。”她低声自言自语,然后又坐了下去。我才明白原来刚刚看见一团白白的球便是坐着的她。
“你在这里等人?”我又问她。
她不回答我的话,只是沉默着坐得端端正正,脸上冰冰凉凉的,一副老气横秋的表qíng。
我看她不理我,便有些恼,上前一把把她小小软软的身子捞起来,扛在了我的肩头。她急得胡乱挣扎,小手捏成一个可爱的拳头不停砸我的肩,口中还大喊着:“你放肆!”
我用一只手便将她的两个胳膊轻松控制住,然后托着她的臀部把她按在我怀中,低声警告她:“别乱动,一个小孩子,你还反了天了。”
她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极为生气地瞪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脸上的红晕似乎深了些,然后她气道:“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朝她笑了一笑,然后紧了紧托着她臀部的手,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她的耳朵尖尖瞬间红了个透,晶莹剔透的,可爱极了。
“胡闹。”她又冷冰冰地说。
胡闹……
放肆……胡闹……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我脑海中划过去,但不等我去抓住它仔细回想,它便消失无踪了。
我晃神了片刻,又看向怀里的小孩子,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她却又不说话了,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只能看见她低垂的侧脸和紧紧抿着的嘴唇。
我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只能把她放到地上。她一落地就又开始整理她的衣服,严谨到一个褶皱都不能有。
我看着她,下意识往怀里摸了一下,竟摸出了一个纸袋子,袋子里装着满满一袋糖雪球。
她又缩回原地,眉眼间的qíng绪淡淡的,不知到底在等什么人。
我拿了一颗糖雪球向她走过去,蹲了下来,温声道:“冰糖山楂,吃么?”
她瞥了一眼,把头转了过去,并不搭理我。我只得悻悻地挨着她坐下,拿着那袋子糖雪球自己开始吃起来。大雪天的山上十分安静,除了偶尔流窜过的风声,便就只有我咀嚼东西的细微声响。
吃了一会儿,我只觉无趣,便又拿着糖雪球去逗那个小姑娘,在她脸边蹭来蹭去:“吃一个吧,吃一个吧。”
她抬眼看了看我,沉默半晌,没有吃我手上的雪球,但出乎意料地开始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我随师尊师兄下山,半路迷失了道路,又不记得回去要怎么走,便在这里等他们找到我。”
“你在这里等,等到冻死了也没人找得到你。跟我走吧,我抱你去找。”我十分陈恳地说。
她眉毛皱了下,犹豫许久才点点头。我把手里的纸袋子给她:“你帮我拿着,不许偷吃。”她冷着脸接了过去,一言不发。
她被我小心地抱了起来,轻轻地趴在我的肩头。我仔细辨别了一下道路,便开始向山上走。我能感觉到她搁在我肩头上脑袋的轻微重量,长长的头发垂在我搂住她的腰间,缠绕在我的手上,宛若丝绸锦罗一般绵软细腻。
真是奇怪,她明明是一个小孩子,我却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
我忍不住又问道:“你是谁?我们以前认识吗?”
她稚嫩却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不曾认识。”
“哦。”我只得对这个问题暂时作罢,而后又笑着逗她:“你小小年纪,这样不苟言笑,不怕以后长大了嫁不出去?”
她好像有点生气,声音都又冷了几分:“胡说。”
“真的,男孩子都喜欢会害羞会撒娇的小姑娘,你总是这样严肃,定是没人要你。”我煞有介事道。
“无聊。”她的声音变得闷闷的。
“莫怕,你虽然xing格这般不好,但好在模样漂亮,总有些没脑子的人会喜欢你。”
“……闭嘴,你很吵。”
我不禁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想这样逗逗她,听她说我无聊,说我聒噪。就好像,我就该这么去逗弄她,她也该这么凶我。
“你本就不爱说话,我若是同你一般闷骚的话,咱们这一路岂不是要闷死了,你说对不对?”
“你闭嘴你闭嘴,真的吵死了。”她气得砸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便顺着她不再说话了。
.
雪下得很大,洋洋洒洒地落在我和她的衣袍上,她长长的头发上也落着斑斑点点的雪花,被她的体温熨得半化不化。我只怨此刻没有一把伞在手上,好给她挡住这些风雪。虽然她对我态度很不好,也总是冷冷的,但我本能地就想要去保护她。
虽然并不一定能保护到她。
我以前应该是见过她的吧。
走了很久很久,我感觉到肩上她脑袋的重量越来越沉,好像是睡着了。偏过头去看,就看见她ròu嘟嘟的小脸正面朝着我,左边脸蛋上还沾了一点冰糖渣子,而她手里的纸袋子已经空了。
果然还是偷吃了。
我看着她沾着糖渣的唇角,心里骤然无限地柔软下来,突然极想去尝一尝那味道,便也不顾是否妥当,就低下头去,亲了亲她柔软的嘴唇。
她的眼睛“刷”地睁开,惊诧非常地看着我。我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将脸埋进她毛茸茸的领子里,沉声道:“我好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啊。
不知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后我便莫名其妙地开始流泪,濡湿了她的衣领。意料之外的,她的手摸上了我的背,安抚似的拍了拍。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谁?告诉我好不好?”我抽泣着断断续续说着。
“……轻欢。”
她清越的嗓音在我头顶传来,我忙抬头去看。
原本稚嫩的脸消失了,我怀中紧接着一空,臂膀里的重量瞬间消失。我下意识转过身找她,同时脱口而出喊道:“师父!”
我在原地无措地转来转去,却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师父——师父——”
山间只有我一个人空dàngdàng的回音,再也没有她的身影。我抬起刚刚抱过她的双手,几片硕大的雪花落在我的掌心里,凉悠悠的,瞬间化成了一滩冰水,顺着我的指fèng流走。
师父……是谁?
第123章
焚天门一行人有了之前轻欢与妙善从东海打进来的基础,尤其是已经占据的关卡要地洛城,这一路上行进便轻松许多,几乎是畅通无阻。闻惊雷在临近乱花谷的地方选择了一个地方暂且驻扎下来,连地点都和上次轻欢来时选的地方差不多。
一路上轻欢的qíng况时好时坏,有时候乖乖地坐在一边一整天都不说话,有时候却又显露出极其痛苦的样子,这时妙善也束手无策,只得去抓武艺jīng湛的人来割血养她。一切虽不是她们本意,但轻欢身上也确实累下了无数条人命,她身上的罪孽愈深,闻惊雷就愈发担忧。他们父女二人迟早会有报应,但他不想轻欢的报应来得太早。
轻欢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她内心属于正常人的人xing已经逐渐丧失,大部分时间都像一个疯子。这bī得妙善不得不一直对她施蛊压制她,用蛊来控制她的日常起居和衣食住行,甚至细微到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
妙善近来越发频繁地怀疑,怀疑轻欢是否应该这样行尸走ròu地活着。有时候她们面对面坐着,她看着轻欢死气沉沉的脸,竟会一时产生一种错觉,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明媚美好的女子早已死去了。现在这个轻欢不过是一具空壳,她再也不能亲口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她的眼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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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闪起温柔明亮的神采。
客店内的气氛异常压抑,早已经没有了寻常客人,上上下下都有焚天弟子冷着脸把守。
妙善轻柔地慢慢摊开轻欢攥起的拳头,用浸湿的帕子给她擦手心里的汗:“小少主,咱们来到中原了,这几天你可以好好睡个安稳觉。前几日夜里总是做噩梦,许是路途颠簸,扰了你休息,现下咱们一直住在这里,不会再乱了你的qíng绪,可感觉好些了?”
轻欢呆滞地看着妙善,口齿模糊地艰难道:“我……今天,听见,听见有人说……说,我有病。”
“莫要听他们胡说,你的身体越来越好了,怎么会有病?”
“可,可他们都说,我,说我是疯子。”轻欢垂下了头,脸上表qíng依旧yīn沉,声音软糯糯的提不起力气,“我也觉得……也觉得,他们说得对。”
“胡说八道!你正常得很,他们才是疯子。”妙善看着轻欢这个样子,一时间眼眶都红了半边,她握紧了轻欢的手,“你只是太久没有去外面走走了,憋得脾气不太好。今晚我和你一起出去逛逛街,好不好?”
“……好。”她轻轻地点头,目光却没有聚焦起来,好似只是下意识回答妙善的问题,并没有仔细过一遍脑子。
下午吃过晚饭,妙善便带着轻欢出门了。现下这片区域大部分都散步着焚天的人,出去走一走也没有什么危险,故此便没有向闻惊雷通报。
轻欢的身体非常虚弱,走路时只能半靠着妙善。妙善握紧了轻欢的手,但只能握到无尽的冰冷和无力,轻欢的无jīng打采已经遍布到了全身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这个地方离乱花很近,乱花本就是腹地中原最qiáng大的一股势力,周边地域的繁华程度自然不低。这里的百姓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过不了几天将会有怎样的灾难降临,他们的夜晚依旧热闹熙攘,大街小巷挂满了高高低低的灯笼,如同白昼。
每经过一个贩卖小饰品或食物的小摊,妙善都会停下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询问轻欢想不想要玩想不想吃,但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惊起轻欢眼中的那片死水。
走了好一会儿,轻欢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累了。”
“那边有个茶棚,我们去那里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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