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司听到宫倾的话以后,又开始喊冤了,口口声声说郑贵人的衣服确实是被东芝掉了包。
太后沉默着。
德妃、贤妃等妃嫔都一句话不敢说。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她们很清楚这些事qíng中存在着猫腻。但那又如何呢?成王败寇,自古以来这后宫内宅中被冤枉的好人还少么?
只要火没有烧到自己身上,所有人都可以安坐着看戏。
良久,太后才叹了一口气,将血书拍在了桌子上,失望地说:“皇后,哀家也想相信你,可是哀家更痛惜郑贵人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是无辜的!这样吧,哀家会继续命人调查这件事,希望你真的是无辜的,是有人借着东芝的手陷害了你,而若不是……在真相被调查出来之前,你就先把……”
就在太后要宫倾jiāo出凤印之时,众人忽然听见慈宁宫宫门口有小宫人通报说“皇上万岁”。
很快,乾庆帝就带着常有福走了进来。众人正要起身行礼,乾庆帝皱着眉头,道:“朕在慈宁宫外就听见了殿内喧嚣,怎么,可是有谁惹母后不高兴了?若有人不孝顺母后,朕定是饶不了她的!”
太后笑着说:“有了皇儿这句话,就是最大的孝顺。哀家好得很呐,哪个敢给哀家气受了?”
乾庆帝走到太后身边坐下,笑着说:“那就好。”
明明这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都互相防备着对方,却还是能够默契地演一场母慈子孝。太后问过乾庆帝近日的饮食后,就说起了郑贵人之事,说起了被做了手脚的衣服以及昭阳殿中的东芝姑娘。
乾庆帝问道:“皇后身边的东芝?是哪个东芝?”
“皇儿日理万机,自然是不用记一个宫女的名字的,还是叫魏嬷嬷解释给你听吧。”太后说。
于是,魏嬷嬷站了出来,先说她是如何发现衣服有问题的,再说内司是如何喊冤的,又说她是如何去请东芝而东芝却撞墙自尽的,最后说起了她在东芝房间中发现的血书。她口齿清楚,话语很有条理,即使话里话外没有说皇后一句坏话,可是,如果皇上顺着她的话脑补了,却可以给宫倾定罪了。
可以说,皇后确实彻底陷入了泥沼中。
苏云芷心中暗恨。就算宫倾把所有的事qíng都推到了东芝的头上,她也逃不过一个失察的罪名啊!
德妃和贤妃jiāo换了一个眼神。这凤印不过才在皇后手里待了几个月,这就要易主了啊。
大家都在等着乾庆帝斥责皇后,太后更是如此。却不想,乾庆帝还是那句话:“朕知道皇后身边有位名唤东芝的宫女,只是你们此时说的是哪位东芝?”他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种急不可耐的兴奋。
谁也不知道事qíng为何会这么发展了。难道皇后身边有两个东芝吗?
皇上此刻问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比起龙嗣被害这件事qíng,哪个东芝难道很重要吗?
皇上又在兴奋什么呢?
太后依稀觉得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慌。
苏云芷同样不知道宫倾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她不错眼地盯着宫倾,只见一直神色冷淡的宫倾微微扬了唇角,露出一抹几乎可以被忽略的笑容。这是只被苏云芷看见的笑容,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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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谋的不是后位,不是凤印,而是天下。——宫倾。
第16章
宫倾出自垣海宫家,却和宫家的关系微妙,所以她身边的苹果、惠普、索尼和东芝四位侍女都并非是宫家的家生子,而是特意从外面采买来的孤儿。宫倾细细调教了她们几年,如今都可堪大用。
这其中,东芝与其他三位侍女有些不大一样。
苹果三人是真正的孤儿。这年头,平民百姓的日子不好过,稍微有个天灾人祸便会家破人亡。苹果的家人死于一场洪水和洪水过后的瘟疫,惠普和索尼的境遇也和她差不多。东芝却还有亲人在世。
严格说起来,东芝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她尚在母腹中时,全家都被牵扯进了一个涉嫌谋逆的案子,好好一个家族说散就散了,男丁斩的斩,流放的流放,女人则全部充作了官奴。也就是说,东芝生下来后一天福都没有享,倒是来受罪的。最要命的是,像她家这种qíng况,是遇赦不赦的。
遇赦不赦,这意味他们如果不费心寻求别的机缘,他们的子孙后代就永远都是罪人和官奴。
东芝本人就是这个机缘。
说起来,圣祖年间有过旧例。一位皇子的母妃原出身贱籍,也是官奴,即使生了皇子,依然叫人看不起。却不想这位皇子长大后竟有贤名,为国为民做下了不少利事,受封贤王。他的母妃这才母凭子贵,受封静妃。静妃的家人原都陷在贱籍中,也因此得到了脱贱入良的契机。如今贤王府还在呢!
东芝和东芝的家人就想要效法这位静妃。
正巧,宫倾不乐意陪着皇上滚chuáng单,她需要一个能够替代的人。
于是,东芝就跟了宫倾。
宫倾的处世准则中有一条是己所不yù勿施于人,她自己不愿意在某方面和皇上有牵扯,自然也不会把自己身边的人推出去,所以苹果几人都是安全的。唯有东芝,她和她家族的奋斗目标就是这个。
时间再转回大婚那天,乾庆帝必须要在昭阳殿中歇足了三天,只是他被苏云芷挑拨地不愿意让皇后给自己生孩子,宫倾又直言说自己葵水忽至、不便侍寝,于是帝后二人立刻在这方面达成了默契。
可是,太后等人都不知道这一点。因为,大婚的日子是jīng心挑选出来的,一般都会刻意避开了新嫁娘的小日子。也就是说,像宫倾这种新婚夜来月经的qíng况几乎不会出现。当然,就算找了太医来把脉,宫倾也是有理由的,她因为忙于婚礼又心qíng紧张,所以导致月经紊乱了,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而东芝,在新婚那三天侍过寝后,就在自己房中歇着了,低调得并不在人前露面。
宫倾是这么对乾庆帝说的:“东芝原是本宫身边的侍女,服侍本宫也是应当的,只是她如今已是皇上的人了,虽说现在qíng况特殊,不好直接提她的分位,但她到底和苹果几人不一样了,少不得日后还有那个运道为皇上生儿育女,本宫自然不好过多地使唤她。不如皇上再赐本宫一位东芝,如何?”
刚刚大婚就给皇后身边的宫女提分位,传出去会叫人觉得帝后不和。
这时候的乾庆帝虽因为宫家的qiáng势对宫倾不喜,但他确实满意东芝的服侍,也喜欢皇后在这方面的大度端庄,便很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若皇后需要人手,直接叫底下的人给你补上就是!”
宫倾却另起了一个话题,道:“皇上,如今宫务都掌握在太后们的手里,宫内六司中能有几个是忠于皇上的?只是,太后们到底是长辈,若是随随便便夺了她们的权,或者撤换了她们的人,只要她们闹起来,本宫和皇上都要背一个不孝的罪名,如何还有脸去见祖宗,如何还有脸去见天下人?”
乾庆帝一听这话,心中立刻就起了怒火。这怒火不仅仅是对着太后们的,也是对着宫倾的。
宫倾说的这些,他难道不知道吗?他知道。
每次勤政殿内前脚发生了什么事qíng,太后们那里后脚就能知道。
乾庆帝特别痛恨这一点。太后们直接明目张胆把手伸到他面前来了。
但是,正如宫倾说的那样,乾庆帝不能直接夺权杀人,于是他就只能忍着,然后慢慢找机会。
宫倾无视了乾庆帝的怒火,道:“本宫这里有一计……”
这计谋的效果如何,今日总算有了结果,不枉费宫倾在新婚的前三天就开始算计了。
东芝的低调是故意给别人看的。如果没有弱点,那就制造一个弱点。宫倾是一个很好的猎人。鱼饵挂在鱼钩上,鱼儿就上钩了。比起常常跟在宫倾身边走动的苹果等人,当然是东芝更容易被弄死。
此刻,当着太后和众多妃嫔的面,只有宫倾能够回答乾庆帝的问题。她叹了一口气,道:“想来撞墙之人该是冬至了。东芝如今不住在宫女的后殿房里。本宫前两日命人把东边的思雨阁收拾出来给她住了。”昭阳殿很大,思雨阁是昭阳殿的一部分。皇上和东芝滚chuáng单时,总不能用宫倾的chuáng吧?
大家都是七窍玲珑心,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原来皇后让那位叫东芝的宫女侍寝了,又提拔了一个叫冬至的宫女上来补了东芝的缺。但这点很重要吗?不管是东芝,还是冬至,反正都畏罪自杀了啊。
乾庆帝给了魏嬷嬷一个正眼,又问:“冬至撞墙自尽了?因为她奉命暗害了郑贵人?”
魏嬷嬷犹豫了一下,心中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并没有留下马脚,当机立断地说:“老奴不知那宫女到底是东芝,还是冬至,但她确实是昭阳殿中的一等大宫女,也确实当着老奴的面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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