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招其实相当漂亮,说不得还能像“负荆请罪”那样成为千古佳话。
但还是那句话,他拥有的时间不多了呢。
“他不知我这已有连环计,我再送他一招釜底抽薪。”苏云芷在棋盘上落了最后一个子,然后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吃点心。嘛,像她这么会过日子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下午茶都是必不可少的呢。
书生其实是一群特别容易被舆论左右的人。他们有着很多不成熟的想法,但他们关心天下之事;他们其实还很年轻,于是他们总是无所畏惧;他们从书本上学到了很多道理,所以他们心怀正义。
也许他们在不久前还很讨厌陈阁老,但是在曹阁老的事qíng爆出来以后,他们更加厌恶曹阁老。
比起科场舞弊这种直接威胁到了书生们切身利益的事qíng,陈阁老的那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曹阁老自请入牢了,但是官官相护,肯定什么都调查不出来,那么他们难道要在曹阁老手里进行一场说不定一点都不公平的科举吗?这绝对不行啊!于是,在一些人的引导下,书生们去皇宫前静坐了。
事qíng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有办法善了了。
曹阁老无辜吗?他当然是无辜的!所以,总不能真把他推出去平息书生们的愤怒吧?更何况他的身后有着颇多的势力牵扯。于是,在早朝时,有不少官员站出来为他说话,希望皇上不受小人蒙蔽。
乾庆帝的脸却越来越黑。
这位年轻的于政事上总是受到各方牵制的皇帝,想起了淑妃娘娘在几天之前和他闲聊时说起的,太宗年间的旧事。当年也是科场舞弊,也是书生们静坐,最后太宗下了罪己诏,才把事qíng圆过去了。
这种事qíng摊到皇帝头上,皇帝都要下罪己诏;结果曹阁老却能引得这么多人为他求qíng?
让朕不要受小人蒙蔽?到底谁是小人!
这一刻的乾庆帝终于对曹阁老起了深深的忌惮。
陈阁老一派始终保持着安静。陈阁老甚至还有空在早朝时走神。啊,他忍了那么久,这一次终于可以和他的父族彻底撕扯开了。他的袖子里正藏着一本自请出族的请罪折子,这一招名为以退为进。
华阳宫中,百媚生娇的淑妃娘娘笑靥如花:“正如我说的那样,我会让宫倾得到她想要的,而现在我的诺言实现了。不,我给的,其实比她想要的,还要多。我做的,其实比她期待的,还要好。”
第38章
书生静坐的第二天,chūn闱主考官的人选终于定下来了,正是陈阁老。
苏云芷坐在昭阳殿里,吃完了点心嗑瓜子,磕完了瓜子喝鲜果汁,喝完了鲜果汁,苏云芷瞪了宫倾一眼,气呼呼地带着可乐和雪碧回华阳宫了。宫倾放下手中的纸笔,问苹果:“她这是怎么了?”
苹果摇了摇头,说:“奴婢也不知道呢。”
苹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淑妃娘娘这场气真是生得莫名其妙啊!不是苹果想要偏向自家主子,但作为一个围观了整个过程的人,苹果是真的有点想不明白呢。淑妃娘娘吃吃喝喝喝喝吃吃,昭阳殿中准备的都是淑妃娘娘爱吃的,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她竟然忽然生气了?这不是莫名其妙又是什么呢?
宫倾回头望去,就只能看到苏云芷的背影了。她摇摇头,重新拿起了纸笔。
猫儿嘛,谁知道怎么踩着她的尾巴了?
淑妃娘娘怒气冲冲地从昭阳殿回华阳宫,这一幕隔三差五就要出现一次,都快成为宫中一景了。
大家都不明白,为何淑妃娘娘就这么喜欢和皇后娘娘作对呢?哪怕淑妃很受乾庆帝的宠爱,但乾庆帝对于皇后的看重也不是假的,因此乾庆帝最多在小打小闹方面偏向淑妃,但不会故意苛责皇后。
在这样的qíng况下,淑妃对上皇后时,有时候赢了,更多时候还是吃亏的,她为何就不学乖呢?
想来想去,大家只能认为淑妃娘娘野心勃勃想要gān掉皇后自己上位了!
苏云芷踩着薄雪回到了华阳宫中。因她受宠,哪怕她刚从外面回来,宫里也时刻点着炭盆,室内非常暖和。苏云芷解了斗篷,解了外衣,又换了一双在室内穿的便鞋,发呆似的在屋子里走了两圈。
忽然,苏云芷停下了脚步,看向雪碧,问:“我厉害么?”
“那是当然的了,娘娘!”虽说苏云芷问得没头没脑,但雪碧还是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
苏云芷给了雪碧一个赞赏的眼神,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可乐隐约有些猜中苏云芷的心思了,便试探xing地说:“娘娘自然是顶顶厉害的,只是奴婢口拙,虽说心里对着娘娘十分佩服,但在大部分时间里,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用言语来表达心中的敬仰。”
苏云芷的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爱在心头口难开?”
可乐摸着了苏云芷的脉,顿时放下心来,笑道:“正是如此呢。就拿陈阁老这一事来说吧,说来不怕娘娘笑话,奴婢私底下还琢磨过,若没有娘娘,奴婢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么?当然是不能的。”
苏云芷的眼神有些飘忽:“其实……其实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啦。”
雪碧赶紧说:“有的有的!”
可乐也笑着说:“想来对着娘娘的手段拍案叫绝的,除了奴婢,还大有人在呢。只是,一来他们面皮薄,不好直接当着娘娘的面大为赞扬。二来世间的言词到底有限,又如何能道尽我们的敬佩?”
“你们的意思是,她……嗯……太佩服我了,所以自惭形秽了?都不好意思夸我了?”
可乐装作没听懂苏云芷话中的指代,说:“依奴婢来,正是如此呢。”
苏云芷忍不住像个女神经一样大笑了三声,然后又迅速恢复成了女神模样,拍了拍可乐的肩膀,说:“凭着我对她的了解,你说的这种qíng况肯定是不会成立的。不过,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苏云芷走到小书桌前,挥毫泼墨,非常大气地在纸上写下了“宫倾”二字。
然后,苏云芷对着雪碧招了招手,把宣纸贴在了雪碧的额头上,说:“好了,你开始夸我吧。”
雪碧:……
可乐:……
苏云芷过足了瘾,才把写着宫倾名字的宣纸夹进了一册话本中。虽说她觉得可乐说的那种qíng况不可能成立,但她认为自己终于明白宫倾的险恶用心了:“她不就是故意装得这么淡定的吗?她肯定是想要看到我沉不住气的样子,想让我主动去她面前求表扬。但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还偏偏就忍了!”
嘛,在没有通知宫倾的qíng况下,反正苏云芷单方面觉得自己又赢了一次。
曹阁老身上被泼了那么多脏水以后,其实对于宫家的影响还挺大的。首先,曹阁老确实算得上是宫家一手扶持的,如果他就这么倒了,宫家就需要重新扶持一人;其次,曹阁老曾拜宫家的一位大儒为师,如果曹阁老的名声不好了,那么会连累得这位大儒名声不好,世家最重声名,此事绝不能忍。
因此,曹阁老最终肯定会没事的。啊,没事归没事了,但无形的损失却是非常多的。
宫倾对此并不在意。她在宫家住了几年,眼中见到了很多东西,耳中也听到了很多东西,除了对宫二这个哥哥还有些责任之外,对整个宫家毫无感qíng。宫家是好,还是不好,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
女人在这个时代的生活颇为不易,因此很多贵女嫁人后,心里总是会想着娘家,因为只有娘家好了,她们在夫家的地位才会稳固。但宫倾和这些贵女不一样,首先宫家对她就一直没有什么温qíng,其次她靠着自己的手段也能活得很好。总得来说,宫家带给宫倾的助力根本比不上宫家带给她的麻烦。
若是可以,宫倾希望宫二能够自立门户,像陈阁老那样选择出族。
但是,出族容易,出族且一点都不背上骂名,这就难了。就拿陈阁老来说吧,这一次要不是苏云芷打了组合拳,让舆论彻底站在了陈阁老一边,他依然摆脱不了像蚂蟥一样附在他身上吸血的父族。
宫倾只好把自己的这些心思暂且放在了一边,来日方长嘛。
chūn闱设在二三月,苏二和宫二都是考生。陈阁老成为主考官后,乾庆帝的一些政策也开始发生变化了。苏云芷的挑拨是引子,太后们的多年专政是根本原因,陈阁老对寒门的偏向是部分原因,乾庆帝急于打压重臣并且迫切想要掌权是主要原因,在这一次的会试录取名单中,出现了很多寒门子弟。
尽管科考力求公平公正,但在这个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公正?乾庆帝摆明是想要培养自己的人手了。他未必看好寒门,只是世家子背后多有牵扯,不如寒门子清白,科考的最终结果只能偏向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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