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亢龙脸色一变,压住了江左舵主,从怀里摸出银子拍在桌子上:“今日不巧,咱们走!”
江左舵主不明就里,见金亢龙脸色,也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只得闷头跟着金亢龙走了。
天香目送二人离开,哼了一声,又扭头不耐地喊了声:“三十文,你倒是快点啊!本公主都看完一场笑话了,你怎么还没拿出来!”
“来了来了!”单世文手里左右手各提了四坛桂花酿从后院匆匆跑了出来,苦着脸道,“公——公子啊,你早说你是要出来买酒的,我就多叫几个兄弟推个车出来,这一路提回去,明天我怕是就提不动刀了!”
天香翻了个白眼给他:“才八坛子就拿不动了,膂力不行呀。来,把我这两坛也拿上。好好练练,才能去地方上当指挥使啊!”
单世文有苦说不出,只好又拎了两坛,跟在一身轻松的天香身后:“公主,今晚驸马爷和吏部同僚应酬,又不回来吃饭,你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天香嘿然笑道:“你懂什么,就是趁她不在我才得赶紧多买些回去。”自从那日莫名不适,冯素贞就禁止她喝酒了,只是这酒虫儿一起,哪里那么好压下去!
单世文撇撇嘴:“这一般都应该是驸马畏妻如虎,公主你这是妻纲不振啊!”
天香gān咳了一声:“你懂什么!”
本公主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惧内呢!
huáng昏的御街上,从两边的食店酒肆里传来了阵阵酒ròu香气。李兆廷想着自家这般忙乱,妻子应该是没来得及好好准备晚膳,便买了烧jī卤ròu,又打了一斤酒。
途径原来的丞相府邸,李兆廷一时恍惚,差点又朝着那大门走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络腮胡子赶着马车停在了大门口,他这才醒悟过来这是yù仙帮的水护法,这曾经的丞相府,已经沦为yù仙帮的落脚地了。
他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水护法和几个人从车上拖下一个人来,拖进了府院里。
他心中一时愤然,这帮恶徒,就这样光天化日地为非作歹……
但是,他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书生,实在做不得什么。他只得咬牙切齿地走过那曾经的丞相宅邸,心里合计着明日在内阁里上差的时候,如何引着阁老们让那yù仙继续吃瘪。
待走到自家巷口,他脚步一顿,转身进了一家纸扎铺子,不消片刻,就又出来了。
几步到了家门口,叩响房门,一个老奴给他开了门,将他手里拎着的物事都接了过去。
“夫人呢?”
“正给姑爷收拾书房呢,哎呀,忙了一天了,也不让我们帮忙,怕弄坏了姑爷的东西。”
李兆廷眉目舒展,现出了异常的柔和:“倩儿真是辛苦了——你去备饭吧。”
乍然间,一丝细小的弦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李兆廷一顿,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刘倩费力地将瑶琴摆上案台,经年的尘垢被她一举清除,就连琴轸之处的罅隙也被抹得光可照人。如今这琴,便如新的一般。
她擦了擦汗,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忙欣喜地转过身:“兆廷,你回来了,你看我把书——”
李兆廷却越过她的身子,定定望着她身后,声音带着一股子冷意:“你在做什么?”
刘倩有些莫名:“哦……我看着琴上落了灰,这才擦拭了下……”
“谁许你碰我的琴了!”李兆廷吼道。
刘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满目空望远,怜取眼前人
太子为了接仙台不分昼夜地熬了这些时日,原本白皙丰润的模样也变得黒瘦清癯了许多。冬至日转瞬即至,他需得进宫禀告接仙台的工程进度,便暂时丢开了督工之事,回宫面圣。
虽然天色已晚,但风尘仆仆的,实在不好直接觐见,太子便先回了东宫稍作休息。正沐浴间,忽听闻皇帝已到了门外。
皇帝打量着太子的书房,随处可见的仍是木工刀具和木料,这个痴儿,便是现在开了心窍也从未丢掉过自己的爱好。皇帝摇了摇头,目光一动,看到太子从接仙台工事带回来箱笼里露出了一角huáng色的纸张,皇帝上前翻开查看,只见里头堆着成摞的邸抄,显见的是翻看过了的。
他颇有兴致地走上前去,随手翻了翻,看到不少太子的清隽小字,俱是对内阁决议的一些看法。
“北地既恐因战chūn荒,何不依怀来例?官府出钱纳粮,以粮济民,以民修城,以工代赈,则民安而城固。”
太子匆匆奔进来行礼时,皇帝回头问他:“若是官府没钱,如何出钱纳粮啊?”
太子顿了顿,道:“财如流水,动则生,静则涸。官府没钱,便去向有钱的人借,再用其他的利益相jiāo换就是了。作为官府,若是连这都想不到做不到,便不如换了人去做!”
皇帝笑吟吟道:“这是谁教你讲的?”
太子坦然道:“是驸马妹夫教我的,”他顿了顿,严谨地补充道,“他倒是没教我讲,就是和我说了这个道理而已。”
“驸马……”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怎么他说了你就听了呢?”
太子怪道:“驸马、妹妹、宋先生、张绍民说的话,我都有听啊。我今日只是回来一晚而已,那张绍民也非要我带回来,光看还不行,看了还必须得写批注!”
“嗤……”皇帝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个木头脑袋!接仙台怎么样了,可赶得上冬至之日?”
太子jīng神一振道:“接仙台已经基本落成,台高三丈三,用了中空的石柱基底,台子上鎏金化银,金光灿灿地,很是漂亮,父皇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只是周遭的围墙,和后面的屋宇等等,还尚未完善——这些工期不短,怕是要有个一年半载才好。”
皇帝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只要台子好了,能接到仙就好!”他又翻了翻邸抄,不觉有些欣慰:“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朕,也能放心地去登接仙台求仙问道了。”
太子迟滞了片刻,期期艾艾道:“父皇……儿臣不通什么得道成仙的事,但是听闻都有历劫历难之说,儿臣担心父皇……”
皇帝面上难得地浮现出了一丝暖色:“但是,你和你的人,会保障你父皇的安危,是不是?”
太子垂下头:“是。”
冯素贞借口更衣从吏部的酒席里逃了出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好容易消去了脸上的酒热。她不耐烦听吏部尚书的一再挽留,就托一个小厮过去替自己致了辞,从侧门溜了出去。
月光不盛,繁星满天。
她又揉了揉脸,脸上酒热还是烫人,真是的,这些官老爷们,就不能喝些不醉人的桂花酿么?
跨进公主府时,她当真隐约闻到了桂花酿的味道,难道是幻觉不成?
她很快就知道了,不是。
正堂里滚了一地的酒坛子,还趴着两个人。
当然,也有站着的,庄嬷嬷和杏儿正站在一旁连拉带拽地对付抱着柱子不撒手的天香,天香正对着柱子qíng深意浓地说着什么。
见到冯素贞回来,两人有些尴尬,眼前的场景怎么都解释不过去。庄嬷嬷只好自责道:“驸马,是老身的错,老身没看住公主,让她一下子喝多了。”
冯素贞默默数了下地上的坛子数:“这哪里是喝多了,这简直就是一头掉进酒缸里了。”
她到了天香身旁,犹豫了下,环住天香的腰身,杏儿和庄嬷嬷从旁把天香的手掰开,三个人合力,总算把天香从柱子上扒了下来。
见柱子没了,天香一拧身,直接手脚并用地抱住了冯素贞,头还不住地乱蹭,嘴里依然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庄嬷嬷忧心忡忡:“驸马,公主这说的什么?莫不是中邪了?”
冯素贞拧眉细听了了一会儿,有些诧异,不确信地说:“好像是暹罗的番邦话?”
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天香挪到了卧房,庄嬷嬷忙备了热水和醒酒汤去照顾天香了。
冯素贞回到正堂,看清楚地上一个是桃儿,另个居然是刘倩。
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问杏儿:“这是怎么回事?”
杏儿愤愤不平地讲述了今晚发生的事qíng:
“李夫人晚上悲悲戚戚地找过来,说是和李大人吵了架,父母又不在京中,无人投奔,只好来找公主。”
“公主好言问了几句,听说是因为李夫人动了李大人的琴,李大人直接就吼了她。公主当时就气炸了,挥着甘蔗要去打李大人,被李夫人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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