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女驸马(GL)_杨惑【完结】(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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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仔细琢磨了一番,眉头深锁。

  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长叹:“你羽翼已丰,待为父将你最后一段路铺平,我也就能功成身退,老老实实地颐养天年了……”

  太子一愣,转脸看向皇帝,却看到对方俯视着自己。对方目光平和,眼中不见威严,仿佛就如同路边最平凡的老翁一般。

  他就那么平静地望着自己,等着自己的答复。

  太子心惊ròu跳,忙跪下道:“父皇这话说得诛心了。这江山是父皇的,儿子愚顽,还需要父皇的教诲。儿子哪有什么羽翼,又哪里担得起这托付!”

  皇帝呵呵笑了一声,伸出老迈无力的胳膊将他搀了起来。

  天公作美,这个皇亲国戚进宫喝粥的腊八暖阳高照,天空湛蓝。

  腊月时节,正是寒梅盛放的季节。因而开宴之前,太子将诸位男子宗亲带到了御花园里踏雪赏花,吟诗诵词。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头一遭。毕竟往年不论何时进宫,太子殿下都缩在自己的木匠房里,只会在宴席上露上一面,这次,却是主动和宗亲们打起了jiāo道。

  不少人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对太子的态度愈发殷切了起来。

  这一派和乐融融之中,只有一人显得格外孤僻——却是立了大功之后正式袭了侯爵的东方胜。

  东方侯一脉,素来是宗亲里的异类。明明是皇帝的亲兄弟,面上亲热得不得了,却至死没有封王,任谁都知道这其中藏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天家隐秘。

  再加上宫内外流传着的那些关于jú妃的流言蜚语,宗室里只好对这侯府敬而远之了——哪怕现在的侯府主人,是东方胜。

  东方胜对宗亲们的态度不甚在意,故地重游,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在此处的种种事qíng:他在此处撞破了父亲和jú妃的私qíng,进而要挟求得了皇帝的赐婚。

  却最终还是没能得到佳人的芳心。

  他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耳畔听着旁人吟诵的诗句和应和的叫好声,凝眉望着一树树的梅花,伸手去探了一下那花瓣。

  “东方胜哥哥,不要随意折梅花哦!”身边忽然传来稚嫩的孩童声音。

  东方胜一怔,低头看到了小皇子天真烂漫的笑颜。他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罐子,里面还盛着不少清透的雪水。

  坚冰一般的心房仿佛被他的笑容照进了一道光,东方胜缓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小皇子奶声奶气道:“母妃在收集泡茶的梅花雪水,我在帮忙。”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呀”了一声,“你的脸……”

  东方胜不由得将头偏到了一边:“哥哥受伤了,没吓到你吧?”

  小皇子没有吭声,东方胜想,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是怕的,便说道:“若是怕的话,便回你母妃那里——”

  话没说完,东方胜就看到小皇子费力地爬到了梅树下的石头上,伸着圆润的小手朝自己的脸上摸了过来。

  东方胜生怕他摔了,忙正过身子,伸手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孩童。

  那个小人儿捧起了东方胜的双颊,小手在那蜿蜒的伤疤上轻轻触碰了下,小大人一般地皱着眉,叹气连连:“唉,一定很疼吧。”

  东方胜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努力弯出一个笑来:“不疼的。”

  “是吗?”小皇子有些怀疑,“我昨天头撞到了桌角,都好疼好疼,疼得我都哭了。你这个疤痕这么大,肯定很疼啊!”

  东方胜微笑道:“哥哥是大人了,不怕疼。”

  小皇子盯着东方胜的眼睛,歪着头想了想:“我没长大过,不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可能我长大后,也不怕疼了。真想快点长大啊……”

  东方胜把他从石头上抱起来,叹息道:“你还是慢些长大的好。”

  长大后,会有另一种疼等着你啊。

  “皇儿,不是告诉你了:这边是宗亲的哥哥们在聚会,你还小,不要跑过来乱搀和吗?”

  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女声传来,东方胜惊讶地循声望去,看到了匆匆奔来的jú妃满脸慌乱。

  他心中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清道不明,顿时眉宇敛起,眼中带上了几分疑虑。

  jú妃瞧见东方胜,正要招呼一声,却突然被他身上的四爪金龙灼了眼,又对上他的眼神,整个人头痛了起来。

  那挺拔qiáng壮的身影,那威严贵气的侯爵礼服,那微蹙凝愁的眉宇,那带着探询的眼神……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就仿佛那年的杏花微雨里,那个带着一身轻愁的贵族青年,在纷纷扬扬的落花里,不经意地向她望了一眼。

  从不曾逝去的记忆乍然翻起,那为药物所压制的qíng绪如决堤的cháo水奔涌而来,冲破了心头战战兢兢的高堤,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和神识,巨大的痛苦和空虚也随之而来。

  她没有完成他们的愿望,她一败涂地,唯一倾力押下的筹码已经输了个jīng光。

  yù仙垮了,yù仙帮倒了,太子活着,太子活得更好。

  那个人……那个她一生中唯一钟爱过的男人,已不在这个人世间。

  那自己呢?为什么还要留下?为什么还要苟活?为什么还要卑躬屈膝地侍奉那个害死他的人?!

  她手上的器物纷纷落地,砸出了一片零落破碎之音。

  在众目睽睽之下,jú妃娘娘昏了过去。

  腊八是正式进入年关的重要节日,庄嬷嬷一大早便守在天香的寝房里头,汇报着府里为了过年的诸多筹备。

  天香被自己的田产庄产搞得云里雾里,只得连声道:“好好好,这些事嬷嬷处理就好,我只要有ròu吃就行了。”

  冯素贞谢道:“民间有谚:‘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些持家的事,有劳嬷嬷多费心思了。”

  庄嬷嬷一板一眼道:“这都是老身应该做的——说到腊八,往年这个节日公主都是在宫里头过的,今年是成婚后头一遭在自己府里过。不晓得驸马爷原先对腊八节可有什么讲究?”

  昔日的冯家有继母打理,冯素贞自然不会cha手处理这些事,她对腊八也没有什么特殊的qíng结,便随和道:“也就是喝个粥吧,府里只要把粥熬了就好,其余都从简吧。”

  庄嬷嬷却道:“驸马有所不知,这粥却不是我们自己能随便熬的。”

  “哦?”冯素贞不解。

  天香笑道:“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qíng啊。”

  天家重视腊八这个节气,除了宗室的宫宴,按照惯例,皇家会御赐五谷杂粮给京里的朝臣用来熬粥——对于自受了伤便始终在喝粥的天香而言,这算不得什么恩典。

  “……早些年是直接熬成粥分赐的,后来才发现,寒冬腊月,这粥到了人家手里早已成了冰疙瘩,恩典也就成了折磨。圣上思虑此事,便直接赐了五谷杂粮,让百官家里自己熬煮。”庄嬷嬷将来龙去脉都详细解释了一番。

  冯素贞连连点头,心里却是暗自感慨:天子脚下的京官,说是极富极贵,但腊八这样的节日里,却连自家锅里的材料都做不了主。

  刚过了午,宫里果然来了人。

  明盔亮甲的禁卫军护送着几车谷粮进了府,冯素贞不仅咋舌:“这是熬一顿粥用的?”

  前来宣旨的小太监对冯素贞笑道:“公主府连下人带庄子上的佃农,好几百口子,自是需要这么多粮食的。”

  冯素贞欠身客气道:“有劳阿监,按公主的脾xing,是要留你们在府上喝酒歇息的。不过天子赐粥,泽被深广。想必你们还要奔波去其他府上,便不多留了。我府里也有府兵,门口也有京营的卫兵,就让他们来搬运吧。公主赏了些金豆子,还有劳阿监带几位禁军大哥去喝两杯暖暖身。”

  那太监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冯素贞递来的钱袋子,笑眯眯道:“驸马爷放心,我们几个是陛下特拨来的,只有这一趟行程。今儿个腊八,除了送粥,陛下还特意让小的带了医婆,来查看下公主的伤势。还请驸马爷准许。”

  冯素贞笑道:“陛下关爱公主,这是父女天伦,哪里需要我准许?”她嘱咐桃儿将医婆引到了后宅去探望公主,自己在前堂招待那太监。

  上了茶后,二人闲谈起来。

  “这位阿监有些面善。”

  那太监谦卑道:“小人是司礼监的顾全,一直在御书房侍奉,做些掌灯弄炭的活计。您觉得我面善,许是在御书房打过照面,只是您不知道我的名字而已。近来因着太子临朝,离不开王总管的襄扶,皇上这才拔了我来跑腿儿。”

  “顾全……”冯素贞这才想起日前来府,被天香挡在门外的也是这人,心头莫名涌起了一丝尴尬来。她随口道:“顾阿监是个伶俐人儿,来日定然有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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