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女驸马(GL)_杨惑【完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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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室内的人均觉察到了异样,刘长赢也坐直了身子。

  冯素贞转脸看向天香,天香不想搭理李兆廷,但耐不住冯素贞的注视,遂嫌弃地撇撇嘴道:“你们不知道,这两天因为我父皇搞的这卖官鬻爵的破事,金银贵得不得了。不少薄有资产的都急着将手里的田宅脱手换钱,好趁机捞个一官半职。我就压着价把手里的金银都换成了田宅。”

  形容枯槁的刘长赢这才明白过来:“你们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打算竞买丞相之位?”

  李兆廷又有些激动了:“这样岂不是把江山社稷拱手给了那妖道去祸害!?”

  天香平心静气道:“丞相这个位置,并不是谁说能做,就做得来的,说起来yù仙买到的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

  李兆廷不忿:“怎么可能只是名头,那是丞相之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外廷首辅!”

  天香气恼这乌鸦嘴脑子不开窍,自己又实在不知怎么表述,只得求助于冯素贞。

  冯素贞毕竟是状元,隐晦地帮忙解释道:“yù仙虽买到了官位,不过也是‘斜封墨敕’之官,得之不正,是得不到百官的认可的。”

  能考上榜眼探花的另外二人,自然知晓斜封墨敕的典故,一时都是沉默了。

  随着丞相之位卖出的天价,接仙台的花销一下子就凑够了一大截儿,卖官鬻爵的事儿昨日就停止了。吏部尚书算了算,统共只卖出去一百多个官职,大多都是京畿一带的虚职,可谓波及甚微。

  而花钱捐了官的这些人,既是斜封官,那么只要日后太子顺利登基,若是看得不顺眼的,自是可以轻易拨乱反正。

  刘长赢又道:“就算是斜封墨敕,他也是得了官位,手里就有了权。他从前只是国师就敢胡作非为,做了丞相,岂不是要扒下一层皮来?”

  天香耸耸肩:“就算他当了丞相,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哥哥是太子,我父亲是皇帝,内阁阁老们唯一怕的是我父皇,何况张绍民手里还掌握着京营,朝野上下千万双眼睛盯着yù仙呐,何至于如此如临大敌?”

  天香自然是有底气说出这番话来的。

  她在前生主政十年,见惯了铁打的张绍民流水的官儿。内阁从来都是暗流涌动,不是没有人和张绍民打擂台,甚至有不少人曾和他平起平坐地唱对台戏,但往往这些人都在没有刀光的血雨腥风中黯然败退了。

  她早就参透了“位高未必权重”的官场隐秘,再加上前世的记忆,晓得这个买来的丞相之位委实jī肋得很,于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心参与竞买,只是明面上大张旗鼓,又放出消息渲染自己的豪富,打算撺掇yù仙多出些血来。

  但冯素贞觉得只是这样不够,反过来建议天香gān脆私底下投机倒把,低价吃进京畿周遭的田地店铺。如此,天香总算是明白,上辈子李兆廷那一摊子家业是怎么来的了。

  室内众人都被这两口子的“无耻”震惊了。

  刘长赢倒是最先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我刘家一门已经倒了,这产业留着也是守不住,驸马你就收着吧。”

  冯素贞含蓄地说道:“刘兄,我特意请了一位女侠士,提前去妙州替你们打理产业了。恩师和夫人都已年高,不好再受苦了。”

  女侠士?

  刘氏兄妹脑海里都浮现出了张馨的面容。

  刘长赢有些意动:“她、她还好吗?”

  天香道:“她好不好,你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刘长赢沉默了。

  正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好,谢谢驸马和公主的一番好意,老朽明日就合家动身去往妙州。”

  刘韬站在门口,不知已听了多久。

  李兆廷大惊:“岳父大人!你真就这么走了吗?”

  刘韬淡然道:“皇上既已下了口谕让我合家离京,我留下岂不是抗旨?”他走到近前,爱怜地拍了拍刘倩的肩膀:“倩儿,你要不要和父母一起去妙州?”

  刘倩犹豫地看了看李兆廷,咬咬牙狠心道:“女儿暂时,还是要和兆廷留下……”

  刘韬也不多劝,只是道:“也好,你要知道,你的父母和兄长都在妙州,若是受了委屈,就过来找我们罢。”

  “岳父——”

  “父亲——”

  两个男人的声音撞在了一起,两道声音中都满是矛盾和痛苦。

  刘韬对刘长赢道:“赢儿,你去见过皇帝了,撞过这块铁板了,你现在觉得,直谏死谏,可还有意义?”

  刘长赢枯槁苍白的面容一时因痛苦而愈发扭曲起来:“没有,全然没有意义!”

  刘韬长声一叹:“赢儿,你不适合做官,随为父走吧。”

  刘长赢沉默不答,这连番的打击袭来,再加上天香方才的那一番话,让他对这些现实中的政治失望透顶。

  或许,那靠着一腔热血致君尧舜的理想,本来就是虚假的镜花水月。

  他的神色陡然一松,徒然地向着父亲点了点头。

  刘韬拉过水月儿的手:“夫人,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们回去收拾收拾,随为夫去过几年安生日子吧。”

  “欸好,”水月儿连声答应着,抹了抹眼泪,“老爷,我这就去收拾。”

  李兆廷急了:“岳父,您为朝廷兢兢业业三十年,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刘韬摇了摇头,叹道:“兆廷,你还年轻,心思活络,也懂得做人,官途想必不会差。只是,你油滑有余,担当不足,向张绍民和驸马多学习着吧。”他扭头对冯素贞道,“绍民啊,一切,就jiāo给你了。”说罢,他拉过妻子的手,相携着出了门去。

  “弟子定不负恩师重望。”冯素贞向着刘韬的背影深深施礼,不论刘韬这些年功过如何,她仍是敬重着这位定海神针一般的宰相。

  李兆廷绕到刘倩身边,急道:“倩儿,你劝劝岳父。他仕宦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联名上书,总能保得下他的。”

  刘倩苦笑连连,暗忖:门生故吏遍朝野,父亲下狱这几日,你可有看到那些门生故吏来家慰问?

  天香见刘倩一脸难色,实在是忍不住了:“乌鸦嘴,你就让他去吧——你这样,只会bī死他。”

  李兆廷冲口道:“他是我的岳丈,我怎么会bī死他,你算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够替刘家人做主?”

  冯素贞拦住了张牙舞爪想要上前揍人的天香,一字一句道:“李兄,他也是我的座师,”她盯着李兆廷的眉眼认真道,“李兄,这世上,鼓励,二字,并非只是能鼓励旁人披荆斩棘,激流勇进。真有人累了,拼不动了,想要急流勇退,也是应当鼓励的。”

  “这,这是什么道理?”李兆廷不解,“这样岂不是没人能制衡那yù仙,纵容了jian邪?”

  “谁说会纵容jian邪?”天香瞪眼,“难不成朝廷上下就只得刘韬一个人了?你不是人吗?”天香知道李兆廷这人并非没有优点和能力,不说别的,就说他总能挑动天香的无名火这本事,还真是国中数一数二的。

  面对公主对他不是人的质疑,李兆廷气呼呼地没有回话。

  冯素贞知道现在刘家上下心qíng都是纷乱,还忙着收拾行囊动身启程,就拉着天香告辞了。

  回宫路上,天香感慨:“没想到刘韬反而是最好说话的。”

  前生刘韬夫妇惨死的刚烈着实让她记忆深刻,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怼李兆廷,生怕他又把人给bī死了。

  冯素贞怔了怔,默然道:“正如公主你前几天和我说的那般,人老了,想法是会不同的……恩师他,老了啊……”

  天香叹了口气,见冯素贞颓然,她便安抚了几句。

  冯素贞自是不好低落太久,便笑道:“公主揣度人心果然厉害,又行事坦dàng,体贴入微,绍民需要向公主学习,日后还望公主不吝赐教。”

  “那当然,本公主可是个dòng察人心、光明正大的人!”天香大言不惭地自夸起来。

  她本以为冯素贞会如往常那般打趣自己一下,但奇怪的是,身边居然一片沉寂。

  冯素贞没有搭腔。

  她觉得不对,转头去看冯素贞,却意外地,在冯素贞脸上看到了自相识以来从未见过的,严肃神qíng。

  不,不止是严肃。

  那神qíng带着一些僵,又无比凝重,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她心头一般。

  天香吓到了:“有用的,你怎么了?”

  冯素贞凝重地转过头看向天香,嘴唇微张,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天香的自夸让她鬼使神差地想起自己对东方胜信口说的八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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