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然轻轻拭去子衣的热泪,柔声道:“傻呆子,子衣一日不弃君然,君然一日不弃子衣。君然只希望能和子衣一起,双宿双飞,生生世世相守!”
子衣胸口被热意熏染得暖暖的,只觉说不出的欢喜:“君然,等回了洛阳,我就向卓夫人提亲,好么?”
君然望着她,幽幽道:“知晓子衣身份却仍然欢喜子衣的女子,非是君然一个,潇郎可是果真舍得众美人么?”
子衣执了伊人的手,急道:“君然到此时还不信子衣的心么?子衣今生,只想与君然一起,白头到老,共赴百年!”
君然呆了呆,方痴痴地回道:“君然的心,与子衣是一样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又欢喜地拥在一起,子衣轻轻附在佳人耳边呢喃道:“君然,等过了明年七月,我就辞去官位,从此后我们四人隐居洛阳或江南,我两人一起游尽大江南北,永生永世相伴,好么?”
第七十一章 细雨江南(上)
王猛进得帐来,只见方华眼观鼻鼻观心垂立一旁,而卓小姐和潇大人也似刚刚起chuáng,卓小姐正为大人整理衣襟,眉梢眼角都含着温存的笑意,潇大人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任卓小姐上下收拾,只脉脉地望着她――两人可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这夹衣穿着很是暖和呢。”子衣欢喜地摸了摸,不仅这夹衣,连外面这一身冠带外袍和鞋袜,可都是君然亲手为自己做的呢。如今已是腊月时节,江南变得十分湿冷,有了这夹衣,纵是再冷些也不怕了。
“呆子,如何这等不爱惜身体,就不知道加衣服么?”君然一面为子衣系着外袍,一面心疼地嗔道。
王猛见新衣十分合身,心知必是卓小姐jīng心为大人fèng制的,难怪潇大人如此开心。自从到这江南,每日被军务琐事缠身,大人一直眉头不展,何曾象今天这般开怀?嘿嘿,有卓小姐在,大人的心qíng果然是不同往日。
方华出了帐,见王猛脸上尽是喜色,奇道:“今日有什么喜事吗?”
王猛四下瞧了瞧,见周围无人,遂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昨晚……睡得怎样?”
方华摇了摇头:“昨夜忙了一宿,大人一直批阅文案,卓少爷陪在一边,直到了四更时分才歇下。”
“没了?”
“还能有什么?”
“大人他……”王猛又四下望了望,这才小心接着问道,“昨晚可是得了吗?”
“得了?”方华怔了怔,方醒过神来,立时红了脸,啐道:“亏你想出这等事来!他两个都是那样的人物,又未成亲,如何肯做出那等事来?卓少爷和我同睡隔间内,大人则是在外面塌上独眠!”
“唉!”王猛沮丧地叹了口气。
方华笑道:“你当是乡野村姑和放làng书生啊?那种锦衣夜行,私相授受的事,有几个是长久的?”
王猛也一笑道:“说的也是。纵是我这粗人,也断不肯将那等随意的女子娶进门为妻的!”
“说的好!”
两人吃了一惊,回头瞧见高枫领着长孙郦过来,忙见礼道:“见过长孙大人。”
原来,长孙郦也觉城内不甚太平,今日一早就护着众人,由高枫带路直往子衣营地而来,现下众女眷都未下马车,停在营地边,只长孙郦先行来见子衣,商议如何安置才稳当些。
长孙郦拍了拍王猛的肩膀:“东汉光武皇帝刘秀,可是你的同乡,当年居于南阳新野时曾言过,娶妻当娶yīn丽华。我等后辈儿男,虽说不奢求能娶得yīn丽华这般贤德的女子,却也断不可丢了志气,rǔ没先人。”
子衣命兵士升起几座新帐,在四周围起帆布,不许兵士随意靠近,尔后由各家家丁引着马车,径直入到各自营帐门前,将穿着男装的女眷们迎入帐内。众人在军营中安顿下来,随子衣所率军部前行。而在此时,李靖大军已攻克江陵外围,并施计将所获敌军船只放入江中,顺流漂下,萧铣治下城池看到江面上的众多船只,均以为江陵已被攻破,遂个个开门献城。江陵城因此孤立无援,终于支撑不住,萧铣无奈之下只得白衣自降,迎李靖大军入城。
腊月中旬,子衣在细雨中率军入江陵与李靖会合。子衣入洛阳,乃是李靖所推举,后在南阳府遇到红拂,遂一路同行至洛阳。程咬金与子衣向来兄弟相称,jiāoqíng甚笃,房夫人与尚婉清则是众人俱都熟悉的。方华本就是红拂部下,军中有一些是南阳征调的兵员,与王猛等人十分熟识,而伙头大胖姐和二胖姐,复员后被子衣收留在丽正楼做大厨,同时负责子衣府上的饮食,因她二人熟悉战场,此次来江南,君然特意将她二人也带了来。如今大家故友相逢,聚集一堂,又都是从生死线上一起滚过,从死人堆里一块儿爬出来的生死弟兄,其qíng堪比父母手足,因此众人十分激动,伴着喜极而泣的热泪互相寒暄招呼,气氛热闹非凡到了极点。
为了庆贺众人的相聚,李靖特意设了盛大的午宴招待子衣等人。酒宴充溢着血浓于水的战友之qíng,席间所有人等都开怀畅饮,觥筹jiāo错,互相敬酒,仿佛所有的qíng谊都无需再多言什么,只有饮尽面前满满的碗中酒才能倾诉故友重逢的欢喜。
君然陪在子衣身边,见她已有几分醉意,暗暗有些担忧。趁子衣起身到各席敬酒的空儿,红拂坐到君然身边叙旧,悄声笑道:“卓姑娘莫急,这酒盏里已命人换了凉开水,你那表哥断不会醉的。”君然立时染了一层红晕,却也放下心来,与红拂谈了多时。
子衣回席后,暗里握了握君然的手,示意她安心,又耳语道:“待酒宴散后,子衣会给君然和卓夫人一个惊喜。”君然见子衣带着些须酒意,神态宛如孩童般,不由含着笑意轻摇了摇榛首,只拿帕子擦去她嘴边的酒渍,才要说话,却听程咬金高声嚷道:“来,潇老弟,咱哥俩一人一坛子gān了!”
房夫人见程咬金已经醉了,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喝道:“程胖子!你当人人都跟你似的,生来就是将军肚?”
程咬金摇摇晃晃的,子衣赶紧上前扶他,岂料这家伙体胖甚重,子衣也有些上头,哪里扶得住?程咬金一跤摔到地上,笑道:“好嫂子,你过于担心了。你瞧,老弟的小美人都在旁边坐着呢,喝醉了怕什么?有美人扶着,我老弟说不定还能揩揩油哩。”
坐于另一卓的婉清,闻言神色一黯,望了望面上羞得通红,却依然小心扶着笑嘻嘻的子衣的君然,幽幽地叹息一声。一旁的罗红玉也暗自喟叹,这些个女子,只怕都已知晓子衣的真实身份,却仍然痴心不改。惟有坐在尚小姐身边的那位高丽公主袁若兮,似是神色平静,已看破一切,对那两人之事不闻不问,只是,她眼中偶尔闪过的落寞与无奈,才让人想起,她本该最有机会与子衣结为夫妇的。不过,若她知晓了子衣的秘密,她又会如何对待子衣呢?
她仿佛是另一个君然小姐。若当初与子衣相爱的人是自己,或是安阳公主,那么,现在的君然小姐,是否就如袁若兮一般,虽心有爱慕,但明知已来晚一步,只能放下qíng怀隔岸远观呢?是就这样淡淡地过一生,还是等待另一个有缘之人呢?
而自己又当如何呢?在听到子衣是个女子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由震惊恢复了平静,也仿佛一下子卸去了千斤重担。多少个日日夜夜,自己都在不停地扪心自问,为何会瞎了眼错选张生,为何会生生错过子衣这样百年难遇的好郎君?岂料那人根本不是个儿郎,自己错过的,乃是一个世间稀有的奇女子!这世间怕是原本就没有理想的好夫君的,只不过是天下女子的一厢qíng愿罢了。
只是,经历过这么一遭人间炼狱,拐过头来再去看子衣的身份,看她对君然小姐的不伦之qíng,心内竟无半点非议苛责。那张生倒是个正正经经的世俗常人,可他又如何呢!做出的事畜生不如,背信弃义,忘恩负qíng,杀生害命,天理不容!而子衣呢,这个象朋友象兄弟一样的子衣,她重qíng重义,执着专一,对君然小姐忠贞不渝,为自己甘愿犯险相救,这样的好人,世间又能有几人?纵使她有悖论之qíng,那又如何!
但她这样的人,却遭到钱小姐的贱骂唾弃,这世间的公理,究竟是怎样的呢?凭心而论,到底何人可有资格去评判孰对孰错,孰是孰非呢?
钱小姐因担心子衣身份一旦泄露,会累及她的清誉,故而仓皇出嫁,纵是嫁与一个恶láng之人也不惜。世事果真是无常,却也是可笑之极。钱小姐之今日,与自己之当日选错郎,何其相象?只怕日后她也悔恨终身。若自己不曾有过张生之事,是否也会如钱小姐般,为了世俗间一个有如糙芥的清誉,宁可不顾及自己的终身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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