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呵呵一笑:“你个咬金,定是酒馋的急了!众位爱卿稍安勿躁,我且去去就回。”李世民起了身,不经意地扫了长孙无忌一眼,长孙无忌微一顿首,李世民已然出了酒宴。
李世民一出帐,座下的诸将立时更加热闹起来,纷纷起身互相敬酒,程咬金早跳起来去抱临席的酒坛子。子衣坐于房玄龄身侧,他两人都不善饮酒,对着众人的轮番敬酒应接不暇,早被灌了数斗下去,立时红晕上脸,便有些站立不稳。子衣倒还有些清醒,思量着要去末席罗老爷那里问问洛阳qíng形。
今日酒宴伊始,竟上来几位洛阳及长安的富豪大家前来贺喜,更不曾想这里面竟有罗红玉的父亲在,细细听来,却是国内的豪门大户听闻朝廷决心与突厥一战,遂向朝廷捐赠了大量钱粮布帛,其中尤以洛阳长安的富豪最为忠义,是以今晚酒宴,李世民特意将这几位富商大贾请了来一同庆贺。
子衣瞅了个空挡,便要拔脚溜下席去,却被长孙无忌一把揪住:“潇大人,还未与我等同饮,怎的就走?无忌可是要翻脸了。”
子衣早已是喝得双颊含晕,闻言忙道:“长孙大人,子衣实是不胜酒力,先去歇息一下……”
“潇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突厥兵退,于我大唐乃是天大的喜事,此事不贺,还有何事可贺?咱们大伙儿今晚一定要喝个痛快,你们说是不是?”一名武将高声道。
众人轰然应诺,房玄龄才被人拽着饮下几大盏,歇了口气,道:“我说,我说诸位…将军,这敬完后,能喝的喝个痛快,不能喝的就适可而止罢。”
尉迟敬德嘿嘿笑道:“老房,你也休想逃掉!”
离喧嚣的酒宴不远的一座大帐里,安静的灯火下,一个倾国倾城的牡丹仙子正提笔书写。
“世人皆以为婉清小姐歌舞才艺独步天下,不料书法竟也如此了得!”一个英挺威严的身影拊掌赞道。
“婉清见过太子殿下!”婉清盈盈一礼,李世民忙上前扶起。
婉清微微含笑道:“殿下之誉婉清愧不敢当。殿下此时不在帐内与将士同饮,怎的有空来婉清此处?”
“哈哈!众将士可都在等着婉清小姐呢。”
婉清淡然低了头,语气轻柔地道:“多谢殿下邀约,只婉清已然退出乐艺生涯,还请殿下成全。”
“退出?”李世民轩眉一扬,“莫非婉清小姐要归隐么?”
婉清一笑,颔首不语,李世民怔然半刻,忽地连连哑笑道:“也罢也罢!既如此,世民自会尊重小姐的决定――日后,可愿与世民常见么?”
子衣晃了几晃,又努力抬眼望去,那些个舞姿翩然的美女已全然看不清身影,眼前众人的笑颜也是模模糊糊,一手把盏一手执酒壶的长孙无忌似在说些什么,但头已是越发地昏重了,只不过又饮了三四盏,怎的如此倦乏,自己果真醉了么?
子衣趔趄着退了两步,只觉手脚发软,似连酒盏都举不动了,咣当一声掉在酒桌上。长孙无忌笑道:“潇大人才饮了几盏便要摔杯子么?来人,还不快给潇大人换盏!”
另一边,李靖被一群年轻武将团团围住敬酒,挡也挡不住,红拂只得命人备了茶水湿巾候着,正担忧地望着自家夫君,突然听到对面一阵吵嚷,夹杂着酒盏碰撞声,一眼望见人群中面颊红艳赛若桃花的子衣,立时吃了一惊。心道子衣本是文弱之人,如今秦琼、李靖、张公谨等相熟之人皆被小将们围拢着,哪里脱得开身替他挡酒?房玄龄、杜如晦等已是自身难保,今晚他定是饮得多了。
红拂拨开众人,高声道:“你们这群猴崽子,有点礼数么?玄武门一战长孙大人保护殿下居功甚伟,如今bī退突厥联军,又是长孙大人运筹谋划,你们这些小家伙,还不向我们未来的国舅大人敬酒么?”
一众小将原本是有人起哄才一齐跟着过来敬酒,如今听红拂大姐一番教训,当下轰然称是,俱都转了头抢过长孙无忌手中的酒壶,一个个忙着与他共饮。红拂趁机扶起子衣,见他果然醉得深了,连话都讲不清楚,疼惜地道:“若是君然小姐看到你这般模样,还不要心疼死么?”忙唤了两个女兵过来,将子衣扶回营帐去。
婉清望着李世民,嫣然道:“殿下未来乃是一国之君,婉清只是一小女子,岂敢妄为?平淡从容当更合婉清之意。”
“婉清小姐,”李世民盯住她,缓缓道,“世民不才,敢问小姐可愿属意世民一二否?”
婉清正低了头chuī茶,闻言微微一停,幽远地道:“殿下厚意,小女子承受不起,婉清已然心定。”
“如此――”李世民起身踱了两步,念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婉清纤指微抖,转瞬一笑,轻轻放了茶盏,不动声色地道:“殿下如何念起木兰辞来?”
李世民也意味深长地笑道:“婉清小姐日后便可知晓。还望小姐推迟决定――世民必会善待小姐。”
婉清眼瞧着李世民告辞离去,蹙起了一双弯月新眉。
两个女兵才将子衣扶进营帐,便有一面容黝黑的小厮端了水跟进来,哑声道:“有劳两位姐姐了,小的会好好照顾潇大人,两位姐姐请便就是。”
两个女兵忙点头称谢离去。那小厮将子衣扶坐于塌上,又取了茶水慢慢喂给她喝。子衣只觉浑身有气无力,眼皮已是十分地沉重,头脑昏昏很是倦乏,迷糊中仿佛有人在耳边温柔地说唤着呆子,口唇触碰到凉凉的茶水,似是十分地惬意,便多饮了几口,渐渐清醒了些。鼻息间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子衣勉qiáng睁开眼睛,只见伊人正拢了自己喂茶,挣扎着道:“君…然,快…离开……”
君然知子衣向来不善饮酒,生怕子衣今日被众人灌得狠了,早和方华暗里在此候了多时,如今见子衣此番模样回来,立时心疼得紧,却又听子衣这般说话,不由心下一紧,有什么不妥么?“呆子,可是有事么?”
子衣勉力试着张了张眼睛,终是沉入昏睡中。君然yù再唤子衣,却听到“唧唧唧”的蟋蟀声,接连快速传来三次,那是帐外暗中放哨的方华与自己约好的暗号:有人走近了。
君然迅速扶子衣躺下,自己一弯身,躲进了子衣chuáng下。
营帐处门帘轻动, 似是进来两人, 君然在chuáng下听得脚步声渐近,不由有些紧张。
那莺声燕语传来,君然稍稍心安,原来是婉清小姐,只是,这么晚了,她还来找子衣――君然暗叹一声,呆子,又是你的桃花债么?
婉清唤了两声,不见子衣回应,轻抚了抚子衣晕红的面容,皱了眉道:“怎的饮了这么多酒?莲儿,你去端些醒酒汤来。”
莲儿应声出帐而去,婉清瞧子衣身上未盖薄被, 便轻轻铺开为她覆在身上,方端坐在塌上凝望着那人。这人的面容仍是那般俊秀柔和,只比洛阳初见时少了一丝忧郁――终究,那姑娘为她解开了这心结,她想必也同样欢喜着眼前这人罢?只解开她心结的人,若是自己该有多好!
婉清轻轻叹息一声,这些年来,自己只看中了这一人,也只有这一人的那份纯净与温厚才配得起自己的红颜托付,只可惜,自己来迟了一步,这人已有了心上人。纵使自己的归隐,也抹不去对她的一丝丝牵挂,李世民近乎直白的表露让自己心惊ròu跳,他果然知晓了这人的身份,他打算如何对她呢?自己赶过来本yù提醒于她,哪知她却睡得象个孩子一样。婉清莞尔一笑,纤手抚平了那人紧皱的眉头,她果然是很可爱呢。
“喂!你做什么!” 门帘响动,有人不高兴地劈头嚷道。
婉清面上一红,收回了自己流连于那人面容上的手,起身讶然道:“蜜姬公主?”
蜜姬快步上前,瞧了婉清一眼,便去推塌上的子衣:“子衣!子衣!你醒醒啊,我是蜜姬!”蜜姬摇了几下,仍不见子衣醒转,咬牙道,“尚婉清,你把子衣怎么了?”
婉清一笑,不置可否地戏谑道:“我能把子衣怎么样?”
蜜姬涨红了脸,不服气地道:“那你gān吗占子衣便宜?”
君然在chuáng下忽听蜜姬之言,当下咬紧了贝齿,一丝苦涩的感觉涌入心田,只攥紧了衣角。
婉清亦是一怔,想起自己刚刚失神地轻抚子衣面容的qíng形,登时红晕又深了一层,却轻咳一声,反问道:“我有么?”继而上下打量了蜜姬一番,见蜜姬一身花满楼杂役装扮,恍然大悟似地笑道,“婉清还当是蜜姬公主来我花满楼作客――不曾想,原是来偷偷探望子衣的!”
“你管得着吗?”蜜姬摸了摸子衣额头,见并未发烧,知是饮酒上头引起的面颊带红,这才安下心来,遂与婉清斗起了嘴,嘟哝道,“自己明明在人家脸上摸来摸去,还不承认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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