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衣在生祠大殿里为父母上了香,立在香案边望着牌位,转眼见君然也恭恭敬敬地焚香礼拜,心口一热,却又偏过头去。今早,她已将府里一切事务jiāo代给君然,君然只静静地听着,一个字都没有问她。可子衣却是说的字字心痛,她真的不敢想,君然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反应,恨她,从此与她恩断义绝?
现在,是时候告诉君然了。
君然望了望子衣,现在这大殿里只有自己和那人,那人站在那里,拳头握得那样紧,紧得让自己心惊,显然那人的内心还在痛苦地挣扎,那秘密只怕果真是……君然心口又是狠狠一痛,痛得她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君…然,这是我能为你所做的一切补偿。我,我……”子衣只觉胸中波涛澎湃,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君然也听人说,‘家有huáng金万两,抵不上一个有qíng郎’。”君然勉qiáng忍下心中的痛苦,轻声道。
子衣眼里一热,泪水已涌出眼眶,咬了牙,心一横,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猛然道:“可我根本不是一个有qíng郎!”
君然闻言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后退几步,直靠到香鼎边,面如白纸。虽然,她早就猜到会是哪个答案,但现在听那人亲口说出,仍然让她直感觉如雷击般经受不住。那人对自己的qíng意,纵是瞎子也能感觉的出来,如今却说自己不是有qíng郎,只因为,不是那人无qíng,恰恰相反,那人有qíng,却不是“郎”!
子衣眼看着君然被自己的话伤害到,更是痛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躲不过去的,躲不过去的,必须要说给她听的,一定要硬着心肠说完,君然,原谅我!泪水顺着脸颊如小溪般流淌,只有心知道,那流的是血!
子衣狠了狠心,声音已因为感qíng被过度压抑而变得嘶哑:“因为,其实,我是……”
“大人!”方华和王猛突然闯了进来,骤见这两人模样,大惊失色。只见子衣泪流满面,一手紧握,一手在香案上,指甲直嵌进木头里,已顺着指尖向外渗血,那鲜红的血珠看得直让人心惊ròu跳,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却是浑然不觉。这边卓小姐面无人色,一双美丽的眼睛此时茫然无神,身子斜靠在香鼎上,手中的帕子落在地上,另一手紧紧攥住鼎耳,直攥得十指发白。
子衣回过神来,转过脸去拭了泪水,方才勉qiáng道:“何事?”
王猛瞧了瞧方华,方华扶了君然,给王猛使了个眼色,王猛道:“秦王府有使者带了急信来,请大人即刻接见。”
子衣定了定神,望了君然一眼,出了大殿,果然在偏殿见到李世民的贴身侍卫。子衣拆信看罢,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我要去一趟长安了?”
那使者道:“正是。目下事qíng非常棘手,秦王急需大人出谋划策,万望大人及早启程!”
子衣望了望大殿,君然怎么办?自己的话说了一半,她已是这般景况,明日自己去了长安,怎忍心留下她一人独自忍受这痛苦?
而且,王远知和huáng敬之两人,都曾经嘱咐过,说自己不宜西行,若去长安,必定大凶。更何况,自己在历史上没有丝毫记录,此次又是秘密西行,只怕真丢了命都没人知道。只是,自己眼下不能不去,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小命丢不丢已经无所谓了,此时,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千珍重万呵护,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君然,那个被自己看得比命还贵重的君然!
48 长安qíng势
子衣随着长孙郦进了这翠轩阁后门,被领进一个僻静的小院,各入了房休息。二人走了十天的路,已是十分疲惫,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扮做商贩一路来到长安的。
子衣脱去披在外面的商人衣物,望着镜中留着一脸络丝胡的大汉,只觉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李世民密信中jiāo代,要长孙郦带着子衣,参加完丽正书院开学典礼后,即悄悄来长安,书信看完立刻焚毁。
八月十七那日,书院共报名有五百名学生,其中武学员就有三百名,而且各地陆续还有人在向洛阳聚集。子衣作为书院院长,发表了一通效忠大唐,努力学习的演讲,又接见了书院大小官员和一众老师,典礼庆祝一结束,便和长孙郦一起离开了洛阳,书院事务jiāo给长孙瑜处理。
如今带着王猛已离开洛阳十余日,也不知君然那里如何了,想起君然,心里禁不住又一阵地发痛。子衣见过无数的小说和电视里的qíng节,女主人公因为qíng变或遭受打击,有从此恩断义绝的,有永不相见的,有一气之下立马另嫁他人的,还有跳崖自杀的,等等等等。不知道君然一旦知道真相后,会有何反应?子衣当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她实在害怕,若告诉君然真相后,自己又不在她身边,她万一出了什么事qíng,自己只怕是后悔终生。反复考虑,子衣决定等自己从长安回来再告诉君然,至少,那时无论发生什么qíng况,自己都在她的身边。
辞行时,子衣紧紧扳着君然的双肩,盯着她一字一字道:“君然,答应我,万事且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君然默默地点了点头,子衣心中一痛,又觉酸涩难当,胸中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说出口,只疼惜地望着她道:“君然,若是,若是等不到我……就和卓夫人商量。祭祀的那块地,可保衣食无忧。”
君然依旧茫然地点头应了,子衣又叮嘱方华,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君然,这才带着王猛出了后门,与长孙郦会合去了。
一路上,子衣处处小心,倒也平安抵达了。这翠轩阁乃是一座青楼,前门热闹非常,但这后院却十分的清净,两人住在jì院里,倒也比别处安全些。长孙郦显是非常欢喜,到了huáng昏时分便一个人出了这翠轩阁后院门,子衣自然猜出是去会那屈小姐了,想起卓夫人当日之言,不由暗替他担心,但愿那屈小姐不曾变心。
晚膳时,子衣见长孙郦黯然神伤地回来,坐了许久也不说话,与刚到长安时的欢喜雀跃迥然不同,不禁心下一叹,怕是卓夫人所料不差。
当晚,秦琼来接子衣与长孙郦,悄悄至秦王府议事。子衣在洛阳时,就接到秦琼书信,果然王世充见过李渊后,离开长安即被仇家独孤氏所杀,一百余口无有活口,子衣暗叹政治的狠辣无qíng,却也欣慰秦二哥报了丧母之仇。
在来长安路上,子衣已仔细分析过眼下的形势。太子和齐王正想方设法收拾李世民,削弱天策府的势力,千方百计地找茬儿。杜如晦骑马回家路上,被太子手下从马上拽下来破口rǔ骂,杜如晦据理力争,反被一群人围上去殴打,还砍断了他一根手指,尔后,太子向李渊告状,说杜如晦十分嚣张,故意rǔ骂自己的部下,还找人大打出手,将自己部下打成重伤。李渊大怒,将杜如晦关进大牢。齐王又趁机说,自李世民回长安后,天策府官员个个飞扬跋扈,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处处欺侮太子和齐王的下属、幕僚。后宫张妃、尹妃也对李渊大chuī枕边风,说尽秦王的坏话,李渊十分生气,将李世民叫进宫去狠狠训斥了一番,要他约束手下不得随便出府,不久,房玄龄也被太子寻机关进了大牢。李世民多次向李渊请求,都被驳回,自替秦王说话的刘文静被太子诬陷,继而遭李渊冤杀后,朝中大臣再无人敢替李世民说话。
子衣自进长安,便发现城内三位王子府上的兵士,三三两两巡逻,一见面都怒目相向,剑拔弩张。秦王府的人多忍气吞声,太子和齐王的兵士则步步进bī,整个长安已是山雨yù来风满楼,兄弟手足的矛盾已经是再无法化解。
造成如今这个局面,李世民也有不当之处。子衣深知,李世民对部下赏赐甚厚,攻城掠地所得财物,都论功行赏分给部下,却因而冷落了皇宫内的皇帝身边红人,眼见着奇珍异宝却没有份,谁不眼红?却不见秦王拿来孝敬,自然是非议颇多,更不会帮他说话了。而天策众人,认为论功行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qíng,哪里想通这里面的关节?
子衣进得秦王府内,见李世民和一gān众人个个愁眉不展,程咬金更是耷拉个脑袋,闷闷地一言不发,便将形势先分析了一通。
李渊是个念旧的人,身边的红人多是昔日有jiāoqíng的故人。当日李世民屡次劝李渊反隋,李渊都念在自己与杨广是姨表亲,说什么也不肯起义。后来,杨广将两位宠妃张妃和尹妃留在太原行宫,独自去扬州和别的美人寻欢作乐,那两位妃子正是青chūn年少,如何奈得住寂寞?就将李渊灌醉了,一夜巫山云雨,第二日,李渊见已犯了杀头抄家之罪,无奈之下起兵反隋,立国号为唐,那张、尹两位妃子被立为新皇妃。如今,这二人又勾搭上了太子和齐王,仗着李渊恩宠,日日在李渊面前说李世民的不是,使得皇帝不喜,日渐冷落了这个原本自己最喜欢的第二子。而李世民在宫中未培养自己的势力,不清楚皇帝的喜怒哀乐,没有人替自己说话,出了事也得不到消息,自然是被动挨打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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