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亲卫们都随侍在门前,一个才总角的小厮牵着马站在上马石旁,周牧白还未走出大门,沈岚已追了出来,要陪她同去,周牧白拍了拍他的肩:“经年才得回来,回来却只你一个。好好陪着家中父母罢。”
苍茫暮色里落下几滴冷雨,飄洒在肩头。沈府外几株白玉兰兀自苍翠着枝干,周牧白抬头仰望,想起她与她初成婚的那一日,飞花袅娜,微风里零落着一缕幽香。
再回到王府,府中各处已点起了灯,周牧白独自走在丹道上,丫头们看到了都远远的行礼,她却只觉得冷清。
管家跑着来回禀,王妃并没有雇佣车马轿辇,家丁们四处打听,有人见到今儿个一早有一乘单驷小车停在不远处,接走两个妙龄女子,听着穿着描述,多半是王妃和思金姑娘。
“她是特意避着我。”牧白这般想着,步履沉重的走了几步。
管家没得到示下,亦步亦趋的跟着。
浮云铺陈在天际,影影幢幢,夜色中已看不清痕迹。周牧白顿下脚步,吩咐道:“将府里的小子都派出去,那乘小车去了哪里,总归有人看到。”
“是。”管家躬身下拜,没有看到,他主子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难辨的神色。
一连三日,睿王府白日里几乎都见不着主子,周牧白亲自带着人去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无奈她与她在瑞京生活的时间实在太短,她甚至不知道她喜欢过哪一方景致,又是否曾走过某一处的长廊。
当小内侍在御书房向皇帝回禀睿亲王求见时,周牧宸多少有些意外。
彼时新册封的安亲王也在御书房里,见着周牧白进来,恭恭敬敬的问了礼。
“一段时日不见,三哥怎的消瘦了许多?”周牧屿穿着一身竹色锦袍,站在六扇游龙屏风前,笑嘻嘻的问。
牧白也笑了笑,寒暄道:“是有些时日不见了。你越发壮实了。你母亲可好。”
周牧屿的亲母原是容妃的侍婢,位份摆在那儿,也称不得妃子的头衔。
“劳三哥挂念。母亲身体康健。”周牧屿胖乎乎的脸蛋笑出了褶子,又道:“倒是母后时常念叨三皇兄,说三皇兄成亲之后都极少带着王妃进宫里来了。”
此话落地,周牧宸和周牧白的脸色都变了变,周牧宸清咳一声,道:“你三哥来寻朕是有正事相商,你且去忙你的吧。”
“是!”周牧屿拱手做了一揖,又对周牧白眨眨眼:“皇长兄派我去琼州哦,听闻那里春花秋月,曲水流觞,还有无数的名花倾国两相欢。”
“说什么混话!”周牧宸斥他,眼中却无甚恼意,只虎着脸道:“还不去给母后请安,往日里都白疼你了。”
周牧屿唯唯转身,面向周牧白时做了个鬼脸。
周牧白眉梢微翘,似五弟这般稚气未脱的年岁,又不曾经历战乱生死,定是不识得愁苦滋味的,当真让人羡慕。
冬季日短,朔朔细风里阳光已倾斜了。走出御书房,周牧屿将情绪都敛在了眼底,脸上早没了方才在兄长面前的稚嫩顽皮。他站定在门前,听书房中隐约传出周牧白的声音,是要向皇帝借用皇家的探子。周牧屿低眉冷笑,睿亲王打着寻找睿王妃下落的名义,谁知背地里会不会做些联络诸侯的事宜。皇帝又哪肯轻易许呢。
他听了几句,嘴角挑了挑,常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小内侍殷勤的上来举着手臂请他扶着,他笑呵呵的道着不敢当,从袖口摸出一枚上好的玉佩,赏给了内侍。小内侍早已惯熟,一壁谢着赏,一壁躬身垂手,看着宝亲王走下白玉台阶,往锦钰宫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更上来了,我真是勤劳善良又朴实啊。爪子上烁伤的地方已经好一些了,红肿都消了不少,谢谢大家的关心。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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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们破费了,谢谢。(其实,我心里是乐滋滋的)
第100章 圣心难测
思源醒来时正是华灯初上, 卧房里琉璃灯盏上橘红的火光微微摇晃, 映着书瑶带着几分憔悴却依然清隽秀丽的一双眼。
“好看么?”书瑶看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笑问了一句, 笑容却牵动眼角,碎玉般的泪珠一滴一滴都落了下来。她哽咽里带着埋怨的语调:“你终于醒了呢。睡了这么久!总算醒过来了。”
思源抬起一只手臂张张嘴, 喉咙发出模糊沙哑的声音。
书瑶按着她的手,转身在近旁拿过半盏温水, 半抱着让她慢慢喝了两口, 又扶着她躺下。
思源定定的看了半晌, 捉着她的手道:“很好看。”
书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 薄薄的红了脸, “变丑了。这几天净伺候你,我都没法好好梳洗。”
“很好看。”思源轻轻的,又说了一句, 眼里很坚定,“小瑶, 真的很好看。”
“嗯……”书瑶淡应一声, 思源眯了眯眼睛, 又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次日清晨,支起的窗屉上落了一层薄光,不知名的鸟儿在外头叽叽喳喳的唱。思源转了转脑袋,看到书瑶合衣趴在床沿,一只手探到锦被底下捉着自己的手。
她呆呆的看了好一会, 手臂实在有些麻了,刚一动,书瑶已惊醒过来,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也发了一刹那的呆,仿佛在确认是否还在梦里。
“好可爱。”思源笑,“傻傻的。”
书瑶嗔她一眼。问道:“可还难受?饿不饿?昨日里大夫来过,还给你换了药。你都躺了五天了。”
思源摇摇头:“我也晓得我躺了好久。那一世里路途遥遥,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路上走,走得好累好累,走了两天半,好不容易都走到鬼门关了,”她小媳妇般瞅着书瑶:“可是听到了你说话,于是我只好又走了回来。一来一往,就花了五天。”
“胡说八道!”书瑶嘴上虽是呵斥,眼里却笑笑的。
“是真的。我真的听到了。”思源抬着脸,很认真。
“哦?”书瑶心里甜蜜,将她额前的碎发捋了捋,柔声道:“那你听到我说什么了?”
思源的脸却一下子红了起来。
书瑶眨眨眼,正觉得莫名其妙,却见思源捉住了自己的手,十指贴合,牢牢的握住自己。
她望着她,眸光清澈,“我听到你说,只要我醒来,我想要什么,你都依我,你什么都愿意。”
“我那是说……”
“书瑶。”思源截住她的话,一双大眼睛直望进她眼里,神情带着笑意,却又真诚无比:“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年关将至,周牧屿带着文王府副典军与十二亲卫沿着大道去了琼州。临出门前皇帝提了一句,说他也快十八岁了,该相看婚事了。这两年忙着许多事,竟没顾上,而今总要提上议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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