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求你!求你!……”从未见过景纹如此的强横和无情,景睿从内心深处冒出一串串的恐惧,她一直是温和的,对着世界存着最大的善意,甚至,比起对着一切都深怀戒备的景颜,更心软!
“求我什么?”景纹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又带着从未见过的冷血与无情~
“求,求你……”求什么?是求姑姑赶快回复寻常的一派温和?还是在为父皇求情?景睿不知道,不过是惊恐下的语无伦次。
“睿儿!”景纹终于恢复平时的样子,低叹一口气,把景睿扶了起来,“你希望姑姑如何?”
“姑姑!”景睿只是不断颤抖。
“睿儿,你这般软弱,如何适应得了那高处的冰冷与寂寞?”
“姑姑,……”
在京城最高处的城楼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景睿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仍离景纹远远地,这个变的陌生的姑姑让她恐惧和无所适从!
“好些了吗?”倒是景纹,丝毫不在乎的景睿的排斥。
“嗯~”景睿低声的应着,不肯抬头看她一眼。
“睿儿~”景纹伸手把要躲她远远地景睿拎回到身边,“你且抬头,看看这天下!”
景睿倔强的抿嘴,终究强硬不过景纹,抬头俯视着整个京城,却是一愣,站的高望的远果然不错,这天下,无边无际,却又都被踩在脚下……
“睿儿,颜儿一向敬你,在她面前你从未行过君臣之礼,若有一日,你须向另外一人行跪拜之礼,你可跪的下?”
景睿一怔,茫然的望着景纹~~
景睿低头一叹,述明原委,“那日,你父皇一席话,正好给了那些一直不满颜儿的宗亲话柄,他们已连连上折,要求废掉颜儿,重立新帝!颜儿她,性情稚弱,这里,的确不适合她!”
“睿儿,颜儿年幼不更事,能容得下你处处高她,你对她,亦从未生出对君主的敬畏~~~若换了别人,须你对他见面叩拜,口呼万岁,以卑微之心侍他,她可甘心?”
“你挚爱那乌衣族巫师谢离,若她真与你在一起,你又如何忍心她随你一块矮人一头,处处避让!”
景睿张口,刚想说话,被景纹伸手止住,“睿儿,不要说你可以丢下这里不管~~你是大璟的长公主,又是我钦定的继承人,就算你放弃一切身为公主的荣耀权势,那新皇仍不会放心你,等你一无所有时,处死你,易如反掌!”
“你的出身,决定了无论如何抉择,你永远处在风口浪尖!”
“睿儿,若不想将来一日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大璟的新君,你当仁不让!”
第116章 第 116 章
景纹一袭白衣,操手静静立在城楼,仅仅一个背影便让人感受到那一身的肃杀还有,毁天灭地的、绝望……
这位在宫廷阴谋诡计和边疆的战火厮杀长大的公主,其内心深处那份冷酷、阴暗和绝望,是她自己都不敢去面对的真实!
杀父、弑母、囚兄、屠族……这一生,还有什么大逆的事情她没做过?
景向天说她会遭天谴!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最憎恨自己的不就是自己吗?这天遣,来的应该!
倘若这天遣真能洗涤她一身罪孽,何尝不是好的?只怕,这一世的罪孽,任何天谴都洗不净吧!
当初为何会爱上凌寒羽呢?很早的时候,景向天就对她提过她,那个一直冷冰冰的兄长用那种她无法理解的欣羡和迷恋的语气,“她是一只自由的鹰,高傲又潇洒,皇妹,那种风采,是我们这些皇室贵胄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眯起眼睛,似乎能看到那让他迷恋的女子,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不过,正因为这样,才让人心心念之啊……”
那个时候,她与皇兄那维持的表面的平和,孤苦无依的亲兄妹在处处阴险中唯有齐心协力相互扶持才能活下去!
再痛恨那个人,景纹都无法否认,那仅有的快乐时光,是年幼时口口叫着哥哥的人给的,用他同样瘦弱的背,给她挡去腥风血雨。
景睿已经被人带走,是想逼着她长大,能承受那高位最快最妥的方式,就是打破她曾经的世界,一步步把她推进自己已经给她设计好的世界!
这个过程是很痛,可是,这样总比她自己一步步自己摸索着好很多,景纹会一直护着她,直到她能真正的独当一面!
景纹逼着眼睛浓浓的叹了口气,这位郡主从不自觉,她这一生,眉毛极少是舒展的……
同样的牢房,这间却是干净整齐多了,景纹坐在牢里唯一的一张桌前,恰如青莲般优雅,只是她和他都知道,不是!
这不是景纹看到的看到的那个断手断脚又聋又哑又瞎任人欺辱的景向天,一身干净的青衣,明显消瘦的脸,可遮不住那曾经的尊贵与威严,这个人,才是曾经的九五至尊。
“你就不怕睿儿恨你?”割舍尽了爱恨情仇,景向天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解脱了,这今后的苦,曾经的孽,就全由这个妹妹担着了,这些年的暗流涌动,几乎都忘记了两个人曾携手的岁月!
“呵~”景纹低头,意义不明的笑,眼睛尽是决绝与坦荡,“她不该恨我吗?”啪!阖上茶杯的盖子,“或许有一天,她意识到我威胁到她的位子时,只怕会更加毫不留情!”
景向天不语,这事还未发生,谁也不能预料是不是有朝一日睿儿那良善的孩子也会变的心狠手辣——似乎,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变的几乎很少!
“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景纹笑,冰冷又绝情,“你说呢?”眼神一挑,舌尖顶着上颚,那两个字用了千转百回的口吻叫了出来,“哥哥~~”
“杀?”
……“不了!”景纹默了半晌,轻轻的起身,负手望着牢外,外面正是生机盎然,“皇兄,我这一生……”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纹路,喟然一叹,“做了诸多大逆之事,杀你与不杀,没什么不同!你若如此简单的死了,岂非太干净?那条路太血腥,我一个人,终归寂寞!”
……
当初对着乌衣族举起屠刀的时候,可曾犹豫过?景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那个答案,总是让她无法面对~~很多次会催眠自己,一遍遍编造自己的挣扎,可是景纹知道,自己没有,没有哪怕半丝的犹豫!
半年的时光,凌寒羽给了太多的幸福,那是一直在阴暗中的她没有空间接受的,那时候,她还年轻偏执对那份不知所措的爱恋只能采取决绝的毁灭形态——毁灭自己,毁灭爱!
她不曾说过,那时候,她如此的期许,自己会死在战场,死在凌寒羽的剑下!如一场短暂又绚烂的烟花,即使消逝,也要是最惨烈的灰飞烟灭!
其实,她也不曾说过,那次去乌衣,是为了避一个人——她的父皇,却不是因为怕,因为最怕最惶恐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她再也不是只能任他欺辱却不能反抗的柔弱公主,她避他,是在避嫌!因为,她早已料到,不出六个月,这个曾让她活在巨大的惶恐和压力下的男人会慢慢的衰老而死——有一种毒,慢性的,一点一滴的侵入体内,在不知道的时候腐蚀整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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