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到时候我把东西寄给长安,你们找她拿礼物就行。”
晓晴拽了拽她的围巾,道:“遇到合适的人一定不要放手。”
陆愿仍是道:“我会的。”
单晓晴拉开车门,想起陆愿最后终于坦白的那个秘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永远记得,那个白雪纷飞的傍晚,陆愿朝她微笑的样子。她的头发留长了,这次没有剪短,而是烫了卷发。她站在餐厅门口的灯下,身上有一种温柔的光彩,不再是苍白疏离的一张脸。看她回头,那个平平淡淡的笑加深了,眼睛都弯了起来,竟有八分像少女时代的那个陆愿了。毕竟是新的一年了,晓晴在心里叹息,朝陆愿用力挥了挥手。
城市张灯结彩,庆祝新年,雪花簌簌飘落,一片接着一片,入眼是纷纷的白和烈烈的红,陆愿听着餐厅音乐循环的尾声,目送单晓晴的车离开,慢慢走进雪里。
晓晴后来想,毕竟这一天的陆愿和后来留在明信片里的陆愿,最后都是幸福的。
高荟荟关上车门,心想:“竟然下雪了。”
两人一推开餐厅门,便听到一个温柔又沧桑的男声在反反复复地唱一首日语歌,高荟荟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雪景,服务员走上来把方才的布丁盘等收走。
陈崇显看着那盘子道:“这家招牌的酸奶布丁,要不要尝一尝。”
荟荟点点头说“好”,又道:“这首歌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陈崇显不以为意:“觉得耳熟也很寻常,可以走的时候向服务员问问名字。”
“好像是在婚纱店听过,不过那是女声唱的。”
“嗯,说起来明天应该去婚纱店确定最后的样子了。”
布丁很快端了上来,两人不再纠结音乐的问题,聊起婚礼的细节。婚礼订在半个月之后,现在有很多事情都要忙。高荟荟从前不知晓结个婚那么麻烦,毕竟给林敏之她们做伴娘时她也没帮着张罗,都是陆愿在旁边帮忙。
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陆愿来,但不再如临大敌。因为她知道忙起来就能努力忘记她,身边围过来的人就能再强调一遍,她做了正确的选择。她们的爱情见不得光,那就忘掉好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会场。”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陈崇显放下筷子,下结论道。
他们走出餐厅的时候,餐厅仍在反反复复放那首歌,高荟荟忘记了问服务员那首歌的名字,陈崇显也忘了。高荟荟又被婚礼的事情塞了脑袋一团乱麻,打着哈欠去推门。餐厅门口挂了中国风的红灯笼,光线特别温柔,两人就并肩走过了那道灯光,把那首歌留在了身后。
我们两个人其实并不总是错过。陆愿躺在床上,身边的手机屏幕上音乐软件正在播放德永英明的歌。就像两年前的春天,我们被雨困在书店,而你又认出了我。她想。
后来高荟荟问她,她是不是真的没认出她,她并不想说假话骗她。
但也没有说到底为什么。
陆愿无声地笑了笑,翻身看向窗外的雪。
那天心情真是糟糕极了,正好工作上的事情有点头疼,偏偏又下雨了,她不喜欢雨天。她把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翻来翻去,凑到灯下读,其实根本没有注意书的内容,也没注意是什么人在看她。
书店放着音乐,让她心情舒缓了些,雨停的时候正好放到德永英明的《First love》,她就把书放回书架,揣着心事向前走去。于是理所当然地没有注意到旁边睁大了眼睛的高荟荟,直到听到她压抑地叫她的名字。
“荟荟,是你。”
她有些惊讶地看过去,有些困惑,还有些心事被撞破的尴尬。
荟荟的眼里有种陌生的狂热,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巧合让她觉得浪漫。不像更早些,她们第一次相见,是土的掉渣的班级自我介绍,何况那时根本也没记得彼此。荟荟素来有颗浪漫主义的心。
她们没有立刻复合,而是花了很久用来重新认识彼此,然后像从未相爱过一样相爱着。
她们住在一起的那年冬天,高荟荟拉着她跑遍了家具城,要找到那据说旨意一般的灯光。她只是想,旨意的灯光让荟荟认出她,德永英明却让她错过她。
莫非那也是一种旨意,上天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告诉她,世上没有可以痊愈的裂缝,也没有人能做一样的梦。
那束灯光也不过照亮一个人,就像那首歌也不过一个人动了心。
第11章 半步诗
“敏之:
这是小樽的明信片,我们已经从大阪离开,准备来泡温泉。
行李托运出了问题,陈去拿行李,我在这里晒阳光,欣赏酒店窗前的樱花树,心里却在盘算冬天应该再来看看雪。
北海道的樱花开得早,很漂亮,我很想算算樱花降落的速度是不是秒速五厘米。
对了,我走的那天在机场看到她了,她在过安检。她没有看到我。你知不知道……”
高荟荟停笔,片刻后撕掉了手里的明信片,重新拿起一张空白的,原封不动地抄完前三句,然后换了个话题。
“对了,你们还要不要我带化妆品……”
荟荟把撕掉的明信片扔进垃圾桶,忽然趴在了桌子上,凝神望着窗外的樱花,头顶的江户风铃发出泠泠的清脆响声。
陆愿的身边有一只小小的白色行李箱,从侧面只能略微瞧见她尖尖的下巴。
那只小行李箱放不了多少东西,荟荟想,不知道陆愿要去哪里。当年她大一开学,陆愿正好还没开学,就陪她一起去,两人挤在火车的卧铺上玩手机游戏。火车整整一天才到,她第一次离家那么远,有些晕车又有些水土不服,陆愿不肯让她动,自己跑来跑去。她们学校靠山,所以阶梯路就多些,她站在树荫下喝藿香正气水,心里想着自己怎么也不能对不起这个人。后来领到宿舍钥匙才知道宿舍在六楼,陆愿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就提着笨重的大行李箱往六楼走。
那只行李箱有多重她知道,里面放了好几本大部头的书,甚至还装了一个小型体重秤。荟荟心疼的要死,问陆愿累不累,她也只摇头,和宿舍里其他女生问好,然后收拾宿舍的床铺。舍友后来一直都啧啧称奇,说高荟荟简直有一个世上最好的闺蜜。
“如果这都不算爱。”舍友当时这样感叹。
陆愿眼睛都没眨一下,但荟荟却看到她分明笑了,愉悦写在眼睛里,仿佛手里正在舒展的床单是什么珍宝。
学校的酒店已经订满了,陆愿后天就要开学,所以很快就走了。她走时就背着一个单薄的双肩包,里面装着高荟荟给她买的面包。她不肯让她送,所以荟荟就看她一步步离开学校的大门。黄昏的校园仍然吵吵嚷嚷的,门口小吃街飘来各种诱人的香味,学校池塘里是开败的荷花,伶仃地擎着碧绿的叶子,再往上是粉色的橙色的云彩。陆愿就在那云彩下,上了一辆漆成蓝色的公交车,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被缓缓载走了。四周都是陌生的人,高荟荟的离家的孤独与不适终于从四面涌来,青色的树影张牙舞爪,那个陌生的天空也往下坠落似的。就在她差点掉下一滴失落的眼泪时,手机忽然响了,当然是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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