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璀璨的光芒都开始散去，周围的光线一下子黑掉几个度。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与黑暗，让乔妙亲在乔轲嘴边的吻更加显得触感清晰。
乔轲没动，乔妙便也不动。
人流在她们身边流动，有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乔轲顾不上去看，乔妙根本没心思去看。
乔轲觉得她们可能会这样凝固下去，站成江心洲上的石头。
但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一切，不仅有破坏氛围的功能，还可以轻易地击碎两桩刚刚凝结的石雕。
“乔轲！你们在干什么！”
这是于丽的声音。
乔妙收了踮着的脚，乔轲也转过了拧着的腰。
攥着手机的手颤了颤，差点把手机扔进江心里。
乔轲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掩饰这一刻的状况，她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乔妙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其实于丽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她不认识乔妙，并不会把乔妙怎么样。
乔轲真正应该操心的，是她自己。
人群并没有注意到异常，江心洲上的人们看完了烟花在快速地散去。
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有卿卿我我的小情侣，还有三五成群热闹的伙伴。
于丽看着乔轲，目光很快掉到了乔轲握着乔妙的手，眼里是满满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乔轲调转了目光，看到了于丽身后的男人。
男人应该过五十了，很普通的相貌，但身上的大衣笔挺，看着还算有品位。
男人的手上提着的，是于丽色彩艳丽的包，胳膊上搭着的，是于丽色彩艳丽的围巾。
乔轲的微信不常打开，里面有很多老友群家庭群，不能完全屏蔽掉，又不能删掉。
偶尔工作需要的时候，家庭群里的消息总会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乔轲瞄到过几眼，现在迅速地匹配信息，大概知道男人是谁。
某成功企业家，老婆去世，出手阔绰，追了于丽半年，两人有意向结婚。
姓什么来着，乔轲努力想了想，哦对，赵钱孙李的赵。
于丽见乔轲没反应，拔高声音再次叫了她的名字：“乔轲！”
“诶！”乔轲回神，铿锵地应了一句。
“你不是跟王烁在一块呢么！王烁人呢？”
乔轲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烟花炸傻了，或者就是被乔妙刚才那一下给亲傻了，她脑子现在反应极慢，又愣了两秒才想起来王烁是谁。
今天和她相亲的可怜的技术宅男。
“他吃饱了就回家了。”乔轲诚实地道。
于丽看向了乔妙，又直勾勾地看向了乔轲牵着乔妙的手，喉咙滚动，嘴唇有些发颤。
大概许多话要爆炸，却碍于场合说不出口，只能梗在胸口里，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半晌，也只不过说了一句：“那你这么还不回家？”
“和朋友来看烟花。”乔轲道。
于丽狠劲跺了下脚，道：“回家！”
乔轲望了眼于丽身后的男人，于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却并没有跟她多一句解释。
男人走到了于丽身边：“我送你们回去。”
乔轲猛然觉得，今天这件事，她也不用跟于丽多解释了。
“你们先回吧。”乔轲道，“我送她回家后就回去。”
于丽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在这种火山喷发的时刻，乔轲居然还不顺从她的意愿。
她看向乔轲，这眼神锐利，要是放在以前，乔轲根本不勉强自己直视，随便看向哪里都好。
但此刻乔妙还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那么闹腾一小姑娘，这会噤若寒蝉，握着她的手心里甚至出了汗。
于是乔轲没有偏转目光，她看着于丽的眼睛，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天气冷，又是大团圆的日子，洲上的人消散得很快。
没多久，四人身边就变得空荡荡，只剩下风声，和细微的江水声。
于丽终于开了口，这一下子再没有了之前的克制冷静，用着更年期女人特有的尖利语调，朝乔轲砸了过来。
“你爸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这样会怎么想！”
乔轲低了头，而后笑了起来。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让她肝肠寸断的事情，莫过于每逢佳节倍思亲。
她的至亲不多，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只有她父亲一人。
所以，父亲的去世就像是世界的坍塌，大三那年，同学们忙着踏入崭新的世界，她却彻底失去了她的人生支柱。
于丽不是她的母亲，她没见过自己母亲的样子，于丽来到这个家，给了父亲一个圆满的儿女双全。
乔轲从小到大，一直是家长眼中懂事的乖孩子，成绩好，人听话，走哪里都很礼貌，于丽和她相处得挺好。
乔轲觉得他们可以一直这样挺好下去，她承担家里一部分开销，逢年过节回来团聚，违心地相个亲也可以。
但于丽无法左右她的人生，于丽对她的感情深不深，乔轲都看在眼里，她感谢于丽并没有像家庭伦理剧女主一般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
这样，反而牵绊少一些。
乔妙握了握她的手，乔轲以为这只是安慰，正想抬头打断这尴尬又让她心绞痛的局面，乔妙突然开了口。
用她清亮的声音，真诚无畏地道：“叔叔一定会觉得乔轲非常有本事，找了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
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乔轲没绷住，笑了。
不同于让心脏皱缩的自嘲又悲伤的笑，乔轲这次笑得挺开心的。
解气，愉悦，又有些如释重负。
但于丽炸了，就像烟花一样，先是一声长鸣般的哀嚎声，接下来就爆|炸出完全失去理智的歇斯底里。
“老乔啊！你在天上看看你女儿，她怎么变成了这样！她被狐狸精勾引了啊！”她一把拽住了乔妙的衣服，乔轲赶紧上手去挡，来回拉扯了两下，才将人分开。
乔妙的指甲都变出来了，乔轲赶紧握紧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于丽眼睛盯在了乔妙身上，乔轲侧头去看，发现外套拉链被扯开了，露出了里面那件黑色蕾丝裙。
大概是之前觉得乔轲还有救，还可以通过向天控诉，来用已亡之人要挟乔轲回心转意，所以于丽用最常用的句式来扭转局面。但到了这一刻，于丽算是彻底明白了，乔轲从来没把相亲的事放在心上，这个小狐狸精，两人大概已经勾搭了很久了。
于丽腿一软，抬手扶住了身边男人的胳膊，敛去了脸上残存的母亲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乔轲，吐出了四个字：“伤风败俗。”
乔轲闭了闭眼睛，觉得撕破了这层纸，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拉着乔妙转身就走，乔妙气不过，回头喊了一句：“动物都不歧视同性恋，你连动物都不如！”
乔轲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回来，阻止没有意义的争吵。
她没有回头，只抬手招了招手，声音平静地道：“妈，你换个提款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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