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却不这么想,她最讨厌霍轻瞳这种‘明明一清二楚,却非要逼她查个究竟的态度’,既然是要紧的大事,阎君您胸有成竹,吩咐下来谁会不照办呢?每每显摆自己聪明睿智,有啥意思。
“臣明白了。”崔珏实在是半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她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冲到榻前指着霍轻瞳的鼻梁质问责骂起来。
说实话,霍轻瞳掌管昭仁殿一个多月,包括她崔珏在内的四个判官,都是口服心不服。虽然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但是他们浸淫酆都近千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阐垒处刑区区几个时辰,她就被派遣过来。人不大,阵仗倒是不小,酆都大帝亲自举荐,然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做的那几件事,也只不过是按章办事,图个口碑,真以为不眠不休动个嘴皮子就能服众?哼。
崔珏想的入神,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不屑的神色,霍轻瞳从上往下看得尤其清晰,于是她也意味深长地问道,“崔大人笑得如此得意,可是想到了什么线索?”
“呃……不曾。”崔珏的脸僵了僵,暗悔大意,只听霍轻瞳从案上拿起一盏茶,复又重重地放下去,“蠡帝之事我会亲自接手,崔大人不必忧心。如今昭仁殿内忧外患,外界诸事已有无常领命,不知道里面的小鬼,崔大人可愿暗中调查。”
崔珏猛地抬起头,直视霍轻瞳的眼神,莫名打了个寒战,“您是说我们之中有内鬼?”
虞人打了个盹从霍轻瞳的耳朵里爬出来,笑嘻嘻地道,“崔珏你个大傻子,你以为十八层地狱的门真的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没人暗中传达消息,凭他一个初来乍到的犯人,他能这么快摸清鬼差巡逻的规律,就算是他运气好,也不至于逃到了还魂崖才被发现吧!”
被一个小矮子奚落,崔珏有些不忿,“他在狱中整整一个月,足够他摸清情况,伺机逃走不是吗?”
她紧锁眉头,直直地盯着霍轻瞳肩头,霍轻瞳轻描淡写道,“若你是蠡帝,被困在方寸之地,还有能力查到方圆百里的布阵巡防?退一万步,他智谋无双,记住了来路规律,又怎么会待到第三十日才逃走?莫非他在等什么?可他直奔轮回殿,迫不及待想离开。”
要说蠡帝逃狱,没内鬼引路,她不信。
霍轻瞳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可是要她怀疑身边相处了几百年的人?崔珏打心底就很排斥。曾有人说过,她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感情用事,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改不了。
崔珏忍不住问道,“阎君有证据?”
虞人跳的老高老高,想要插话,却被霍轻瞳拍了下来,她摇头道,“没有证据前,谁都有可能。”她说着说着,突然扶着胸口缓缓舒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不舒服,崔珏看到忍不住问,“阎君,可是受了伤?”
“还说呢?主人修补结界的时候被瘴气围攻了!那些凡人的恶念真是了不得,被封在黄泉下那么久,居然趁着这次阐垒逃窜跑了出来。要不是我们去的及时,谁知道又会酿成什……”虞人窝在霍轻瞳的指缝里,满口埋怨。
霍轻瞳瞪了眼虞人,食指对准虞人轻轻一划,她的喊叫声戛然而止,崔珏不解地看向霍轻瞳,她微微直起身体,眸深似海,“我最近会常去凡间调查蠡帝的去处,殿中之事暂且托付你,内鬼之事只是给你提个醒,待蠡帝这桩公案了结,那人自然逃不了。”
崔珏点头,忍不住道,“阎君也要保重身体。”
虞人被封了嘴巴,闷哼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她,直到崔珏离开,霍轻瞳才解开她,她转了个身反而安静下来了。入夜,虞人从窗台上爬进了霍轻瞳的寝殿,小脚丫子刚碰到她的被角,就被一声熟悉的呼唤吓得立正站好。
“下去。”
虞人已经不记得这是多少次被霍轻瞳拒绝了,她沮丧地沿着床沿跳到地板上,“每次都被发现,真没意思!人家只是想和你一起睡嘛,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
霍轻瞳慢慢坐起来,虽是躺着衣衫却整整齐齐的,她微微眯着眼,警告的意味很重,“下次再犯,我就罚你。”
虞人双手攥在一起,扭了扭屁股,“主人,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嘛,檀姐姐不在,我好无聊。”
霍轻瞳斜靠在枕上,“言多必失,你还不长记性?”
虞人抬头挺胸地靠在桌角,发现这个角度看霍轻瞳十分别扭,因此又蹦蹦跳跳爬到了旁边的柜子上面,一派天真地问,“主人,你想不想知道女尸的事情?”
霍轻瞳阖上眼,“与我何干。”
虞人不认输地往前挪了挪,“怎么没关系?她可是你媳妇。”
霍轻瞳自醒来便无亲无故,哪来的未婚妻?但是听多了虞人胡诌,也不阻止,由着她继续,“女尸原本乃是姑媱山看管瑶草的神女,一个多月前被五方鬼帝选中为昭仁殿的女主人。可是她还没和阐垒拜堂,那人就被发现犯了事。”
虞人努力往前又挪了挪,笑眯眯地挑了挑眉,“我可是听说酆都十殿阎罗王的媳妇都是由五方鬼帝亲自挑选的,现在主人您是阎罗王,那按理那女尸可不就是您的妻子?”
“既然如此,我理应待女尸为上宾。”霍轻瞳换了个姿势,突然觉得睡意全无,“如今神女因我之故卷入此劫,来日少不得要赔礼道歉。至于婚事,她与我如何成婚?我禀明鬼帝,退亲罢了。”
虞人抱着拳头,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支支吾吾半天却一个字没蹦出来,最终只耸耸肩,“走着瞧咯!”
霍轻瞳转过身睡去,歇了一夜却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走在一片白色荒漠,荒漠里生长着银色的花,有黑白色的兔子,蓝色的蝴蝶她路过的地方花朵颓败,生命枯竭。她眼睁睁看到因为自己而枯萎的生灵,最终哭喊出来。
惊醒的时候她的额头都是细密的冷汗,她掀开帏帐下地,坐在妆台前伸手抚顺长发,简单绑在脑后就唤虞人出来。虞人打着哈欠从空中乍现,埋怨霍轻瞳不让她好好睡懒觉。
“我记得如果是仙家投胎,凡间必有异象,你带着女尸用过的东西去崔珏那查查生死薄,看看最近下凡历劫的神仙可多了不知名姓者。”
虞人听霍轻瞳这么说,立刻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就算查不到,也能排除她已经投胎的可能。我……我这就去找崔珏。”
她转个身就不见了,留霍轻瞳坐在原地沉思。
昨夜虞人的话她并非没听到心里,尤其是想到女尸轮回台那一眼,霍轻瞳心里就像是被什么黏到,撇不干净又没办法忘怀。
虞人来去匆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她欣慰,“崔大人查到了一户人家,她们家的女儿正是那个时辰生的,生的时候满院子草木萌芽,海棠盛开。她说稍后向你详禀,至于蠡帝,实在是没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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