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厚脸皮嘛,不羞。”梁越眼睛微微眯起来,刮她的鼻子。
吕宁笑笑, 顺势把脸扬起来,闭目咧嘴, 极其配合的样子, 这到让梁越不好再继续羞她, 气愤愤收回手。
“梁老师,你有没有认识过那么一种人,”吕宁脸上笑容淡了,顺势从梁越身上翻下去,大喇喇仰面瞪着天花板。
“这样人每天兴高采烈意气风发, 出门局气有范儿,处事懂礼不臭拿着劲儿。回家或者见朋友就是另一面儿,嘬一口瓷瓶酸奶,就能一口气讲十七八个笑话,改行去天桥下头说书她都饿不死,嗯,见过吗。”
梁越察觉吕宁语气不对,也不太欺负她了,不情不愿回答,“你这不是在说自己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嘛一副我强迫你承认的样儿啊。”
吕宁似笑非笑,牵过梁越一只手,扣在左胸前,“你嫌我俗气直白自恋,我带你见识见识这个乐观底下是什么样的。”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甜的东西,见天儿捧着糖火烧,从换乳牙,一直吃到长定根牙,啊就是智齿。
为什么呢,因为从耳朵里进去的东西,都太苦。
所以我本能地自救,吃东西说话就奔着一个甜去。
从小到大,基本上安然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读书弹琴画画。
她发烧打个点滴,我都在胳膊上画个胶布,然后郑重地靠她旁边,演绎气若游丝同甘共苦。
梁老师您猜猜,我为什么这么黏着她呢。
您再猜猜,其余的家里大人们,对这个又是怎么个说法呢。
梁越从没见过吕宁这副欲诉无言的样子。
你猜不到吧,可别为难哈,其实连安然也不能。
因为你们本身吧,就像那个质量非常有级别的恒星,自己发光发热,自己兜悠自己的,单纯干净到不需要见识脚底下尘埃里面的龌龊。
我黏着安然,因为她不在的时候,那个情势,就会变得特别不妙。
有亲戚来家里,有些个人呢,特别愿意求安然到琴房弹一曲。
安然哪有那功夫呢,于是大家自然就盯着我。
去吗,去吧,你不是安然,有什么好端着的呢。
一曲终了,满座亲朋相视而笑,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甭管听没听过安然手艺的,都要撇起嘴,说声:到底是差些,不够。
哪不够呢,鬼知道。
我合上钢琴盖子,照样在这议论纷纷里笑成个花朵。
高兴啥呢,因为我的特异功能,让我能从这个牙缝里读出点别的来,差点儿的意思呢,就是本身还是有高度的,不至于是盆地对珠峰那种差。
上次带你去我们家,我跟安然小时候住的那屋,开始被我妈贴的全是奖状。
当然那都是安然的基本上,她自己不在意,但是别人聊到兴致好,都特别爱进来赏鉴赏鉴。
里面单独有张科技建模的竞赛奖状,写的是:吕安宁同学。
就一份,安然没有。因为她小时候对理科就是应付考试,不特别上心,所以才有了那个考前一个月弃理转文照样中状元的神话。
但凡看见我这奖章的人,都得像排练好的一样,把全套的惊诧莫名演完,最后高瞻远瞩补上一句,中高考才是大道,不能让课外活动这些不上台的东西耽误了正经前途。
又没你姐姐那聪明劲儿。
恰巧那天安然也在,礼貌地回个冷笑,从此再没有外人进得了我们的屋子一步。
“有一次我去邮局取钱,那个时候稿费都是从邮局取的,我初中就开始给电脑科技报投稿子了。”吕宁似乎是说到得意处,完全不复刚刚低沉语气,“碰到认识的邻居,大爷大妈都爱问一句,人人语气都透着新鲜劲儿‘——就你?’。”
“梁老师你那是什么表情,别难过啊,我这儿气氛马上就转明快清新。”
吕宁看着梁越一脸心疼的样子,赶紧捏捏她的手。
“关系远的人之间,就看学历看收入看家世看脸看图书馆有没有座位。近点儿,大家就搜寻我还有哪哪不如安然,但凡发现一处新的,都能心满意足个一炷香的时间。”
“陪着各式各样的人,玩了这么多年的‘大家来找茬’,”吕宁拿过梁越的手凑到嘴边,眯着眼睛亲了亲,而后慨然宣布,“现在我总算找着一个识货的了,都能看出我热血坚强善良呢。”
中午,一群人说说笑笑直奔高萌萌家的小饭馆。
哈雅最严肃,可一开口就是天然笑话。高萌萌想严肃,但是吐槽荣禹的快乐,让她笑得停不下来。
仲絮不笑,可她无论到哪,那个巨无霸书包就背到哪,显得整个人特别柔弱瘦小。
吕安然是从不肯这样委屈自己的,按照她的性格,她也看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受委屈,无奈仲絮就是喜欢这样,柔弱的外表下面,还藏着一种颇无聊的固执。
“负重给人安全感。”仲絮最后撑不住说服,眉头歪歪,说一个奇妙的答案出来,“想要的东西来得太容易,人也会不安,这种时候人就会渴望负担了。”
“就像你小时候宠爱你妹妹,天宠地惯,又当爹又当妈,据说也挺不容易的,其实跟我这书包的用途,一样吧。”
吕安然窘,仲絮从来都是个天真透彻的人,看似除了学业外没什么计较,没想到却把自己的事情看得这么准。
作者有话要说: 忧愁一小会儿,气氛马上就转明快清新
第68章 一室旖旎,止于“哎呦”
仲絮看似玩笑间, 说得吕安然语塞。
往好听点儿说, 吕宁从婴儿期起, 就颇令全家, 尤其是吕安然费神。
不好听点儿说呢,这小孩就天生就是个麻烦制造机。
各种新奇事故, 惊人异举暂且不说,因为那至少还都是偶发事件, 有个“下不为例”的俗语, 可以拿出来略微搪塞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单说无比任性黏人这一项, 就让当年尚且年幼的自己生出极多感慨,甚至还有“人生苦短累, 有酒今朝醉”这等穷儒气派。
可不论前一日夜间吕宁她如何吵闹招恶,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时,懵懂间掀被揉眼四下呼唤阿姐,软糯乖巧一如无公害大棚小白菜。
吕安然此时无论在家中何处, 在忙着什么重要事情,都难免遭受穿心一击, 认命般连声答应着, 小跑着去俯首屈就。
除了享受这一份恬静淡然的亲情, 吕安然也却是如仲絮所说,心中夹杂丝丝好胜私心。
自己在学海跋涉,虽也有苦楚艰辛,但到底算是小有所成,志得意满。
而近系血亲当中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年轻子弟, 每一个单独拎出来,跟吕宁放在一处,都略显得自家妹妹稍稍逊色。
这哪成啊。
这副重担自然得挑起来在自己身上。
某日妹妹熟睡后,吕安然神色凝重,飞手帕将那个忽大忽小的鼻涕泡盖破,立下一项宏伟养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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