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着的身子悄然一怔,叶缥遥蹙眉在心中叹道:“莫非左斐自从在升平宫见过自己后就疑心不减,趁沈暮歌出宫之后搜寻自己的踪迹?可是自己当时易容成了大内侍卫,自然不可能会留在宫里,这要如何圆谎。”
正在思考着对策,又听到左斐说:“不过我后来听徐公公说,他将你又带回习院教导规矩,怕你今后跟了新主子伺候不周。没想到前段时间突然听闻徐公公病故,很是可惜啊。徐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临终前还不忘教导新人,真是尽心尽责,令左某佩服。”
浮生听他说这话,心中忿然,一个堂堂禁军统领,又是兵部尚书之子,竟然声称佩服一个老死在后宫里的太监。这不是嘲讽奚落又是何故?就算徐成是个太监,他也是飞叶山庄的人,一生尽责为了完成山庄交待的任务,直到无故死去。要说佩服,也该是她叶缥遥的事情,几时轮得到左斐这个官家子弟。
可当她抬眼望去,却在左斐眼中见到真挚的钦佩之色,心中一顿。竟然有些分不清刚才的腹诽是真是假。左斐比起那日在升平宫时要和颜悦色得多,并不像是要刻意为难,更像是纯粹的偶遇。他见浮生一直不怎么答自己的话,也觉得自己突兀提起徐公公的事,有些失礼,而再看浮生的脸色,显然有些不悦,就闭口不再谈论。
“谢谢左统领的溢美之词,如果徐公公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倍感荣幸。”叶缥遥敷衍了几句,想着快点结束这次尴尬的相遇。
左斐欲言又止地看着浮生,见他并不想与自己攀谈,又想起宫中近日来的传闻,眼中有些黯然。可是浮生现在是长公主身边的大红人,自己也曾因升平宫一事被长公主敲打过,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叶缥遥已经开始不耐烦,这都出宫多久了,沈暮歌还等着自己回去汇报呢。偏偏在这里碰到左斐,原本还以为他要借机给自己点颜色看看,但是谁知他结结巴巴地不知所云。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叶缥遥准备主动告辞离开。临别前,才听到左斐吐出一句:“请浮生公公代左某向长公主问好。”
循声望去,左斐有些局促地搓手,脸微微涨红,说完此话竟然还不太敢看对方。这令叶缥遥觉得别扭,一个大老爷们嘟哝了半天,竟然让自己给沈暮歌传话,偏偏还是这么一句令人遐想翩翩的话,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蠢到为情敌制造机会。
假笑着抬手道:“好说好说,左统领的心意浮生一定替你传达。今日出宫替长公主办事,现在赶着回去复命,生怕耽搁久了让长公主担心,浮生先行告退了。”
左斐爽快地点点头,目送浮生远去。站在不远处的林澈看不太懂这一出,明明上一回,统领对这个浮生公公还是不辞颜色的。怎么今日见到了,变得这般客气,还主动上前打招呼。
叶缥遥心里想着的全是沈暮歌,想着要尽快回去跟她说今日与四叔见面的情况,早把刚才左斐情真意切的交托给抛到了脑后。当初在崖边,她就对左斐看不顺眼,谁知这家伙像块狗皮膏药似地跟的那么紧。哼,现在沈暮歌早就向自己表白了,哪里还有他的位置。就让他带着那份白日梦心思有多远滚多远吧。
长公主的宫殿里,千城公主正气呼呼地坐着,不时望向身边的皇姐,可是皇姐只是低头品着茶,根本不看自己。千城有些耐不住气,只好主动开口道:“皇姐,你要几时才肯放我回去啊?”
“你什么时候说了实话,皇姐就让你走。”沈暮歌眼皮子都没抬,右手拿着杯盖,轻轻拨弄着杯中的茶叶,热气袅袅地扑向她面前,却无法迷惑了她的清明。
千城又嘟起嘴靠在椅子上,皇姐简直是强人所难。她明明都已经说了实话了,怎么皇姐就是不信呢。还要自己怎么解释才好?真该把陆诚颜那家伙一起带过来的,不然现在自己也不会这样百口莫辩了。
“千城,你对小陆子的心思,难道连皇姐都不肯透露么。”沈暮歌抬眼看了千城几回,终于轻轻放下茶杯,语气平和地说。
“皇姐,我都说了,我对她,就是之前的心思啊。她是江南陆家庄的人,到时候我们让她继承山庄,当上武林盟主,那么一统江湖还会难吗?朝廷也不会再为江湖而烦忧了,一劳永逸。”千城见皇姐终于肯搭理自己了,忙不迭地复述起来。
沈暮歌在心里暗自摇头,看妹妹这个反应,想来是自己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这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所以她才不愿意千城会走了自己的老路,与叶缥遥绕了那么多弯路,兜兜转转差点就错过今生。也许是因为自己有了可以相互依靠的恋人,沈暮歌的心变得格外柔软,她自然希望妹妹也能遇到一心人,可以共白首。
“那么,你的计划进展如何了?小陆子对你,又是什么样的心思?你确信他将来会完全听命于你?”沈暮歌见从千城身上入手已无路可走,便换了计策,从陆诚颜处着手。
千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交替着,她眼珠子不停转悠,想着要怎么跟皇姐说才合适。要说陆诚颜的心思嘛,她也吃不太准,如果说完全没有感觉,那也不像,否则陆诚颜不会在自己低落时多番主动逗自己开心,更不会在自己故意挑、逗时害羞不已;可是要说情根深种,那是不存在的,至少现在还完全没有这个迹象。她总觉得在陆诚颜的心底,藏着一个人,牵动着她所有的情绪。
良久,千城才底气不足地道:“皇姐再给我一些时日,小陆子肯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沈暮歌失笑,她真对这个调皮又爱逞强的妹妹无语。当下也不忍心戳穿她,只得出言提点:“我已经收到风声,陆家查到陆诚颜身在京城。三日前已经动身上京了,不然我也不会特地今日把你找来。你留住他的时间,恐怕真的不多了。”
“陆家来人了?他们是怎么知道陆诚颜在京城的?那知道她在宫里吗?”千城紧张起来,立刻坐直了身子,全然不在意刚才自己还在嘴硬。
沈暮歌不答,只深深望了她一眼。半晌才开口道:“千城,现在御书房的事是你在掌管,父皇那边盯着,我已不便再出面参与这些。告诉你这个消息,为的是让你有所准备。还有就是,抓紧弄清楚自己的心思,别造成了终身的遗憾。”
“遗憾?皇姐你在说什么?”千城茫然地看着皇姐,不明白为什么皇姐要把话说得这么严重。
正要开口再问细节,就听到有人径直闯了进来。千城准备发怒质问,就与浮生大眼对小眼的遇上了。两个人俱是一怔,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千城先反应过来,笑开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浮生,细细打量后才道:“我还以为是谁敢大胆擅闯皇姐寝宫,正要责罚,谁知是姐夫啊。”
这声姐夫叫得格外吃重,让沈暮歌也不禁脸红。可是叶缥遥出宫一日,自己心里也是惦记得很,现在已经忍不住地想多看她几眼。叶缥遥被千城这么一叫,更是吃惊不已,不用想,这姑娘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与沈暮歌目光相接,顿时明了彼此眼里的意思。她笑着对千城颔首,算是接下了这句姐夫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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