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缥遥对蒙鲁吉失望至极,更多的是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江湖守则感到懊悔。她突然出手袭击蒙鲁吉,想要亲取他首级,让辽军群龙无首。没想到蒙鲁吉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歹毒,早已在四周布防。号令一下,四周隐没的弓箭手鱼贯而出,将叶缥遥一行人团团围住。
叶缥遥自嘲地冷笑了声,不明白自己的命中到底是被谁下了咒,每次命悬一线都是这样的场面,看来自己是注定要死在乱箭穿心的场面中了。她的随从将她护住,几乎是用血肉之躯为她辟出一条逃生之路,她凭借超群的轻功逃了出来。而当她满脸血污落地回眸时,那些她曾准备用来送自己上路的人,却一个都没能逃脱。她不敢让自己去想象那些人死去时的痛苦,因为她曾经历。
进了营帐,众人已接到了通报,看到叶缥遥历劫归来,又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叶缥遥还不等镇国公开口就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低声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负,是我执意要用江湖的那一套来介入战争。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毁了飞叶山庄!”
叶永延弯腰扶起他,沉着地说:“这一次你是做错了,这么多条性命都是替你挨了教训。我知道你的自责与难过,但是眼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打了彻底的胜仗,才是对那些牺牲的将士最大的慰藉。”
这是每一个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将领必经之路,叶茗德在旁看着也不禁有些感触。想起年少时,自己跟随父亲第一次出征时,也曾是少年将领,意气风发,什么敌手都不在话下。直到误中了埋伏,几乎是全军覆没,最后还是被一个炊事兵给救了背回来。那一次后,他才彻底蜕变,成熟稳重起来,尊重每一位沙场老将的经验与意见。这才有了如今威名远播的镇远将军。
可是还没等到叶缥遥完全消化这份悲伤之情,镇国公就因为北疆的严寒气候导致旧疾复发,几乎卧床不起。众人围在他的床榻之前,急切地等着大夫诊断。可是军医却只是暗自摇头,挥手示意大家都到帐外去。
“镇国公年事已高,加上曾因箭伤内脏皆有损伤,如今寒气入侵,加上连日劳累,怕是熬不住。”军医的口吻说得沉重,眉头一直不曾打开。
现在北伐大军的两大将领先后病倒,叶缥遥不久前又吃了个闷亏,这无疑是对整个北伐军的士气雪上加霜。叶缥遥当机立断,命令军医不可对外透露半句镇国公的病情。
她和陆诚颜又走进营帐,看到的不是一个名震天下的老将军,更不是一个让先帝忌惮了一辈子的功臣。他只是一个孱弱的老者,气息薄弱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
“爷爷,你一定要撑下去,等着我们将辽兵击退,一同回京。你还没有跟我说爹的儿时趣事。”叶缥遥颤抖地去握镇国公的手,满是老茧的手掌刺痛了她的心。
正当她呐呐自语之际,手被突然反握住。抬头一看,镇国公竟是醒了。叶缥遥大喜,正要将军医唤来,就被叶永延拦下。
“缥遥,你听我说,现在战事紧急,我命你接替我的帅印,正式执掌北伐军。”叶永延涩哑的喉咙吐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叶缥遥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爷爷会临阵将这么重大的担子交给自己。她本能地摇头,不敢去承接这个重任。可是眼下已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若是她在此刻退缩了,那么北伐军会兵败如山倒。
“缥遥,要相信自己,你身上流淌的是叶家的血,你骨子里就是为战场而生的,你会是个将才,不要让爷爷失望,也不要让长公主失望!”叶永延费力地说完这些,从怀中掏出虎符,盛意拳拳地看着她。
还在犹豫之间,肩头多了一个手掌,微微的用力传递给自己坚定的力量。回眸一看,是陆诚颜在身后对她点了点头。抿了抿唇,叶缥遥转回脸,双手从爷爷手里接过了让沈世哲觊觎了一辈子的虎符。
阵前挂帅的叶缥遥成为了镇国公府史上最年轻的少帅,她披上银色铠甲,红色的披风迎风飞扬,她目光如炬地望着京城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剑。陆诚颜穿着一身深棕色的盔甲,配上她白皙的脸颊,出奇的清俊。她走到叶缥遥的身边,顺着她的眼神望向同一处,良久才开口道:“想念了吧?京城是个特别的地方,让人去了就再也忘不掉。出门久了,也想早点归去。”
叶缥遥侧脸看着陆诚颜,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心中有个念头,盘旋已久,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托付。没想到会在边城再次遇到陆诚颜,心里隐隐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陆诚颜,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陆诚颜回望她,相顾无言,却轻轻点了头。
叶缥遥想出了攻心计,利用□□冒充齐娜公主出没,扰乱蒙鲁吉的注意力,更是将戴上齐娜面具的人偶在城墙上当众刺死。这样的画面极大地刺激了蒙鲁吉,令他不顾一切地发起进攻,阵法全被打乱,毫无章法。他满目猩红,只想亲手杀了叶缥遥,替齐娜报仇,却暴露了后方的空虚。陆诚颜带领的一路人马直接绕到辽军后方,烧了他的粮草,还点燃了他的□□库。一片火海连天,辽城在红霞中显得格外凄凉。蒙鲁吉被气红了眼,将一股□□缠绕在腰间,在辽军的掩护下奔向叶缥遥。
两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单打独斗一时也难以分出高下。叶缥遥见他身上缠着□□,故意将他引到远离北伐军阵地之处,等到陆诚颜前来接应时,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蒙鲁吉变成了碎块,四处分散。
跑近一看,叶缥遥倒在不远处,奄奄一息。陆诚颜赶紧托起她的头叫道:“叶缥遥,叶缥遥,你醒醒!”
叶缥遥悠悠醒转,看到陆诚颜,露齿一笑说道:“我还行,但我累了。别忘了你曾经答应我的事。”
蒙鲁吉阵亡,辽军粮草和弹药皆毁,不多时就宣布投降,更是立下盟约,永远臣服于大盛。捷报传回京城,皇城内外皆是一片欢呼,沈暮歌更是喜上心头,握在手里的荷包又紧了紧。
千城见状忍不住打趣道:“皇姐别管什么荷包了,赶紧准备嫁衣才是。等叶少帅回来,说不定迫不及待就要成亲了呢。”
沈暮歌红着脸接受了来自千城和皇上的调笑,心里却像染了蜜一般的甜。终于是等到了北伐军凯旋的日子,这一日沈暮歌特地早起梳洗打扮,更是戴上叶缥遥最喜欢的簪子。
只是她见到的只有镇国公和陆诚颜,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叶茗德肯定是要继续驻扎在边城维持稳定的。可是那个人呢?她左顾右盼,几乎要将骑马的将领都看了遍,都寻不到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叶缥遥呢?”径直走到陆诚颜面前,沈暮歌迫不及待地询问。
敛着的眉眼,低沉的声音,陆诚颜一言不发,双手捧过一副银色的铠甲,上面盖着鲜红色的披风,虽然沾染了风霜,可是上面曾落下的血迹却一滴都没有少。沈暮歌颤抖着双唇,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诚颜手里的东西。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想要去触摸,却怎么也不敢伸出去,生怕一碰,手里的触感就会向她宣告无法接受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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