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叶大使多上心了。今夜一战,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浮生终于道出了内心忧虑所在。因为太过于在乎沈暮歌,又深知沈暮歌是不会忤逆她父皇的旨意,何况密旨上还写了别的牵制住她的东西。若是今夜失手,那么她就要眼睁睁送自己最爱的女人成为辽人的妻子。
“放心吧,就算真的出了乱子,叶某也定会尽全力掩护你带着长公主逃离的。”叶茗初上前一步,用力地拍在浮生的肩膀上。他的眼神坚定而澄澈,浮生侧目看到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又转回去看叶茗初的脸,只见他正对对着自己默默点头。
“为何要助我?你可知道,这样做,是抗旨。”浮生的声音有些涩然。
“因为我虽然不曾上过战场,却也知道两国交战的胜果,绝对不会单凭一个女子就能换来。而若是要让长公主去受这份侮辱,于我大盛男儿,皆是终身耻辱。”叶茗初的话语,让浮生的鼻尖有些发酸。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谢谢你,叶大使。”浮生低声道了谢。
这一次,没有任何客套的成分,也不是故意疏离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真诚的感激。无论叶茗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和立场,但他的这一番表态,又为浮生添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长公主没有别的吩咐,那在下就先去准备今日送亲一事了。叶护卫,你也开心点,等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叶茗初转身准备离开,走之前停了停,又转身对浮生如是说。
浮生闻声顿了一下,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恍惚,像是领悟了什么,但一时又找不到答案。只得答了句好。
等叶茗初彻底离开,浮生回望长公主卧房的方向,长长地舒了口气。从昨日起,她就再没有见过沈暮歌。明明知道,她就在隔着的那道门里,就在那个房里。她明明知道此刻沈暮歌正在梳着新娘妆容,穿着天底下最精美的华服,却是准备要做别人的新娘。而她,只能干等在这院子里,凭空想象着沈暮歌的样子。
浮生心中的酸涩将嫉妒之情衬托得无处遁逃,她并不想否认自己对于勒扬格的痛恨,恨这个辽人抢了自己的女人,而且还是这么名正言顺。可是她竟然也有点怨当今皇上,一个统治着全国的男人,竟然为了暂时的停战,欣然地用自己的女儿去做交换,还用一道密旨堵住了女儿的退路。若是自己没有出现在沈暮歌身边,此时的长公主会多么孤立无援,又会带着怎样的心情前往大辽?浮生庆幸自己活着从崖底爬了上去,庆幸自己依旧没有忘记沈暮歌,千里迢迢地入宫去找她。
如果,某一刻,自己提前放弃了,又或是仇恨并没有那般重,没有重到让她冒险入宫,她与沈暮歌,或许真的要咫尺天涯了。浮生不敢再想下去,几乎多设想一点,她就要疯狂。恨不能马上冲进房里将沈暮歌带走。
“过了今夜就好,只需今夜。”浮生在心中暗自劝住冲动的魔鬼,她知道现在的局势。勒扬格派了五千人前来迎亲,对大盛边民毫无保留地展示了他的迎娶诚意,也是在向叶茗德宣示,自己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就算她带着沈暮歌冲破五千人的围剿,浪迹天涯,当今圣上也会对她们下达追杀令,从此以后,寸土之地也无法安身。她不愿余生让沈暮歌跟着自己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她唯有忍耐。
转过眼,不再去看喜字最密集的地方,就当做是一场普通的皇室婚礼。
沈暮歌的妆容在宫女的手中幻化出令人赞叹不已的效果,可是她眼里却始终不见暖色。弄得在房里伺候着的人都不敢出一声大气,生怕激怒了这始终郁郁寡欢的长公主,可是没有人会不懂规矩地揣测。即使宫里人都知道,没有哪位公主会在和亲出嫁之日,喜上眉梢的。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等时辰到了你们再进来。”沈暮歌终于开口,却是在赶人。
“可是长公主……”领头的婢女行了个礼,面露难色,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可是因着长公主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放心,到了今日,本宫不会做出任何逾礼之事。”沈暮歌知道这内务府特地挑选的宫女目的为何,冷笑了一声。
直到众人鱼贯而出,她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端了好久的姿势,因为房内终于只剩自己而瞬间垮塌。从来没有什么事会将仪态端庄的长公主压垮,可这人生中的第一回成亲却把她吓得不轻。因为她要嫁的,不是普通男子,而是一个魔鬼。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门从中拿出一个锦盒,沈暮歌端详许久。
微微叹息,终于是从里面拿出那副面具,那个叫齐娜的女子□□。回忆起那日与浮生一起走在边城街头看到的景象,想起边民眼中的迷茫凄然,又想起浮生的叮嘱,她小心翼翼地将面具折叠好,收进了袖笼。
熙熙嚷嚷的嘈杂声将沈暮歌的失神赶走,她知道,勒扬格的人已经到了院子前门,这般喧哗为的就是提醒府中众人,长公主该出嫁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闭了眼深呼吸,沈暮歌暗自替自己打气。待到再睁开眼时,满目清明,坚定又勇敢的长公主回来了。
“启禀长公主,辽族大王勒扬格的迎亲大将军已在门外等候了。”刚才被赶出去的宫女又一次出现在长公主房中。
迎亲大将军?哼,很好,勒扬格直接派了个武将前来接亲,这耀武扬威之心已经是路人皆知了。难道还怕自己会临阵悔婚吗?无声地点了点头,任由宫女替自己带上凤冠霞帔,一袭红色,彻底隔绝了沈暮歌的视线。她由宫女和喜娘引领着往门外走去,一路上都出奇的安静,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可是,就是在这样的场合,她还来不及与浮生说上一句话,甚至来不及看她一眼。
等到嘈杂声临近,沈暮歌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交到辽人的手上。彼时大盛的长公主,现在却成了被辽王即将迎娶的女人。如果今夜计划成功,明日她就是新婚丧夫的寡妇,若是计划失败,明日她就是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无论是哪一个,听着都不太好,无奈地撇了撇嘴角,沈暮歌不得不感慨起自己,还真是个倒霉的长公主。
“长公主,尽管放心,一切有我在。”慌乱中,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暮歌掩在红盖头之下的脸露出一丝惊喜。
原来不知何时,浮生已经混入了送亲队伍,趁着迎亲大军还有些混乱,便靠近了喜轿。
从边城走到大婚之地的辽城,约莫三个时辰的路,沈暮歌却觉得好似万水千山。辽人的粗俗令她难以适应,听到他们不时的高吼,似乎在极力炫耀着这个坐在轿中的新娘是他们大王凭借武力抢回来的,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叶茗初的脸色更是暗沉,名义上他是送亲大使,可是前来迎亲的辽族将军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在初到镇远将军府时斜眼看了他一眼,就几乎再也没有正面与他说过话。
等到长公主的轿子正式出发,他所带领的百余人更是被挤到了最后,沉默地跟在辽人之后。心中的屈辱感一阵阵涌上来,叶茗初恨不得将那个辽军将领的狗头砍下来,却生生忍了下来。尔后又听到这般侮辱长公主的话语,更是怒火攻心,用力抓紧了缰绳。等到了晚上,我一定要亲手撕了你的嘴巴,竟然敢说出这么恶心的话语,辽人真是下贱!叶茗初靠着这个信念支撑着自己一步步往辽城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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