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年轻的大司命叹了一口气,于日落之后的掌灯时分,步入了女皇的寝殿。
“陛下。”始一迈入殿后,大司命见到小榻旁披着长袍捧书阅读的女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大司命请起。”禤景宸放下了手里的书,招手示意大司命走近些,“坐下吧。”
“诺。”大司命落座,看着女皇温婉的面容,轻声问道:“陛下为了何事召臣?”
“也没什么,只是想听你讲讲经。”禤景宸的目光落在对面稚嫩的少女身上,言道:“昨夜得大司命相助,我受益颇多。如今我想为昭帝祈福,每日念经焚香,只这《太一本纪》于我而言着实晦涩,故而特请大司命为我讲解一二。”
想当初在弘文馆时,对太一教派完全不感兴趣的禤景宸是靠着死记硬背才考过了经义这门。如今因昭帝动念,在一梦之后仿若释怀的禤景宸,愿意以此生的信念为钟离朔的来世祈福。
大司命项斯年闻言,心里掀起了波涛海浪。此前对太一门无动于衷的女皇,在巫山云梦之后竟然起了如此心思,这让大司命又惊又喜。
她的脑内泛起了无数波涛,可面上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平静,沉吟一番,方才缓缓言道:“陛下愿意听微臣讲解太一门的经义,乃是微臣与天一门监天司共同的幸事。而昭帝之灵,亦会感念陛下深情。”
“只在此之前,陛下可否听臣几句不敬之语?”大司命凝眸,将自己宛若星辰般璀璨的双眼直直地望着禤景宸。
禤景宸拾起了案上的《太一本纪》,微笑道:“卿,但说妨。”
项斯年咬着唇瓣,犹豫了一会言道:“陛下可否记得楚灵帝?”
楚灵帝,刺帝的父亲,那个闻名天下的修道之君,她当然知道。
禤景宸点点头,便听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楚灵帝初继位时,因在东皇祭上偶见神女之姿,一见钟情后便陷入了痴妄。他求问了当时的大司命,向其问询问灵之法,好寻求与神女会面。在大司命拒绝了他之后,当时太一观观主为了太一门的繁荣,却主动为灵帝问灵。”
禤景宸仔细地听着,稚嫩的少女接着言道:“问灵之后,灵帝大喜,在观主教唆下进入了太一门,一心修道不顾国政。观主乃当时源州贵族李家出身,李家因此得益,一跃成为权贵,与当时外戚杨家并称李杨双虎。”
“为了巩固权柄,李家与观主合并挑唆灵帝,言说凡间女子有神女的化身,灵帝便一一按照观主的测算将无数民间女子娶回宫中。”这其中,便有刺帝的母亲,时称宛州双姝之一的苏妃。
“不仅如此,灵帝膝下的儿女在出生之后,也被送到观中抚养,在成人之前也跟着灵帝修道,好让灵帝在死后能升上神国与神女在一起。”
项斯年看了女皇一眼,言道:“灵帝修道多年,没有立下太子。而李杨两家为了争权,在立储一事上争得你死我活。李观主便提议陛下向东皇大祭,问询太子之选,最终测出了一位国君,那便是刺帝。”
接下来的事情,禤景宸便全都知道了。
时有忧国忠君之士,在太子人选出来之后尽力辅佐,这里面的然还包括当时的大司命,也就是青岚的师傅。
在抗衡李家之势时,大臣们选择了杨家的公子作为皇夫,威逼刺帝大婚。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系列悲剧。
在大司命去世之后,荏苒接受监天司,于刺帝生产当日,发起了最为凶狠地屠杀。当时太一观李观主一系尽数斩杀,而杨李两家被定下谋反大罪,诛尽九族。
此后,刺帝钟离尘励精图治八年,将朝纲一一整顿好。却在将皇女钟离朔送往云州后,开始了一系列亡国之举。
人们都说,刺帝屠杀太一门人触怒东皇,惹来了亡国之祸。可这一系列的源头,却是她那个妄想神女一心向道的父亲。
项斯年望着女皇认真的神色,诚挚言道:“以楚灵帝之事为例,还望陛下能记在心中。陛下,在东皇的眼里,为君者,应该以百姓为重。为天下百姓者,才是东皇最好的信徒。”
禤景宸闻言,只微微一笑道:“大司命多虑了。朕的心中,自然有分寸。不说东皇,便说是昭帝,也不允我荒废朝政的。朕只是想听听经义,为陛下每日黄昏焚香祈福罢了。如此,大司命可还愿教我?”
项斯年松了一口气,欣然应之:“这是微臣之幸。只陛下真要好好学经义,臣却觉得除了我陛下还有一更好人选。”
“哦,监天司还有谁比你还好?”
“不是监天司的,是我的一位师兄。”项斯年微微一笑,心想终于等到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了,于是真切说道:“她自小熟读经义,又有师傅指点,在这方面,我不如她。且她每日都很空闲,能日日来为陛下解惑。如此人选,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一本纪:想不到会是我吧。
第38章
禤景宸念着大司命有繁忙的公务在身,于是答应了她的提议,拟下一道令交与大司命,自此步入了太一门的修行。
次日,大司命在与钟离朔授课后,与她言道:“小师兄,这杂录秘闻的事我已尽一一解说完,此后我便不再单独为你授课了。若你念经有疑难之处,尽可来监天司寻我。”
项斯年说着,从宽大的袖口处取出一枚令牌,递到了钟离朔面前,“这是监天司的令牌,你持令可来找我。”
钟离朔接过令牌,点点头,施了一礼:“这小半月真是劳烦师妹了。”
项斯年摇摇头,说道:“祭祀之礼不能教你,玄虚之术不能教你,星盘演算不能教你,我也只能给你讲经养性了。可是经书你念得比我还熟,就只好给你说说杂闻了。你是我师兄,不必为此谢我。”
项斯年微笑,看着身前俊俏的少年又言道:“况且,我还得请师兄再帮我监天司一个忙咧。”
“又找我一起领人做巫山云梦?”钟离朔一听来了兴致,十分期待地问道。
项斯年摇头,“是个好差事。”她说着,将女皇给她的密旨掏了出来,交给了钟离朔,“陛下欲修我太一经书,可我监天司上下除我之外,却并没有合适的人选给陛下讲课。师兄对《太一本纪》的理解比我透彻许多,故而我向陛下推荐了师兄。”
“陛下每日下午,但凡是晴朗时节必到西宫校场骑马射箭,我念着弘文馆离西宫校场不过半刻钟的路程,深刻觉得师兄乃最合适之人。”
随着项斯年的话语一点点抖出来,钟离朔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到达了再也控制不住的地步。她下意识的将手握紧,听得项斯年继续说道:“我与陛下约好,酉时在弘文馆开始授课。”
“这地点还是在这里,一样的时辰,不过师兄却从听课之人变成了授课之人。且不会影响师兄回家的时辰,亦可对镇北侯有所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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