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所犯何罪?”禤景宸拧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
“欺君之罪。”念望一字一句陈述道:“我乃河神,与风伯同是帝王守卫之人。可我当年所追随之人,非是刺帝,乃是刺帝的皇夫,杨望先生。杨望先生,也就是昭明太子殿下的亲父。杨望先生于我有知遇之恩,杨家巨变之后,按照心中信仰我便追随了年幼的朔殿下。”
念望所言,半真半假,毕竟他从来没有追随钟离朔的打算。可是在禤景宸面前,他却装出了一份忠心臣子的模样。
禤景宸拧起了眉,与念望说道:“难道这就是刺帝给你定下的欺君之罪?”
念望摇摇头,说道:“非是如此,而是另一事。此乃前朝秘闻,只如今刺帝已经逝去,我也可以说出来了。”
“当年刺帝生产后,杨家巨变。因着皇夫不受刺帝喜爱,连累刚出生的朔殿下被刺帝扔在了冷宫由宫人抚养长大。彼时我与风伯同为守卫陛下之人,却被刺帝派往冷宫守卫朔殿下。”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惊天之密。”
“刺帝名讳一个尘字,而甚少有人知道,其双胞胎妹妹宣宁长公主单名一个烟字。当年,杨家巨变后,宣宁长公主因病去世,刺帝发了国丧。”
“其实不然,长公主还活在世上,她与冷宫中的朔殿下待在一处,被刺帝囚禁住了。”念望仰头,看了一眼禤景宸的神情,见她面色无异,继续说了下去。
“刺帝……竟是与其胞妹生出了不伦情愫。”念望深吸了一口气,言道:“风伯乃是忠君之人,对帝王的喜好全然无谓。宣宁长公主乃是一温婉之人,由她教导长大的朔殿下聪颖十分,博学多才,我原以为会与风伯守着这个深宫秘密老死,可是好景不长,朔殿下……”
“朔殿下在八岁生日的那一天,说要爬出宫墙看看,却被惊落宫墙。”念望叹了一口气,言道:“殿下过于聪颖,非是凡尘俗子,又因着刺帝的杀孽,导致活不过八岁,就要魂归东皇。”
“宣宁长公主怜爱殿下,待她如亲子,求我等救醒殿下。”
“风伯乃帝王守卫,没有刺帝首肯,自然不应。而我……原本就是朔殿下追随之人,自然是全心搭救殿下。”
“宣宁公主与殿下有血脉联系,臣便施了禁术,希冀能逆转东皇的星盘。”念望扯了扯嘴角,长叹一声:“大司命博览群书,此等改天换命之巫术,想必也略知一二吧。”
项斯年动容,言道:“斗转星移,以命换命?”
“正是如此,因此朔殿下活过来了,宣宁公主却香消玉殒了。”念望说道:“长公主知刺帝会因此事要我死,可是公主是何等宽厚之人,知道如此,便命我施术之后遁走云州。”
“云州南疆乃是东皇不会管制的地方,监天司的司命推测不到那里。可是风伯忠君,追杀我多年,逼我再也回不到源州。”
“这一走,便是多年,再回源州,臣见到的就是朔殿下的遗物。”念望将目光落在了禤景宸案前上,禤景宸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钟离朔破碎的玉,心头一片涩然。
“这就是臣身上的罪。”念望叹了一声,言道:“身为臣子,没有守护好君王。”他浑浊的双眸中,隐约有着泪光,令人动容,“微臣一返回源州,即刻调查了宛州援军一事,却发现了当时宛州主将徐明义心怀不轨。”
“由徐明义,找到了庄子礼身上,发现了另一惊天之密。原来朔殿下自焚之前,已遭奸人陷害。”念望抬眸,看着禤景宸仿若泣血道:“我以秘法探查,终于得知朔殿下之死,乃是中州乱臣所为!”
“此奸人,便是当年反臣中州王之子,世子钟离程!”
禤景宸一听到这个自己追查已久的名字,全身都紧绷,言道:“你可知,此人在何处?”
念望答:“我追查许久,就是为了给朔殿下报仇雪恨。此人化名钱程潜入宫中,当了一个小侍卫,给朔殿下下了毒。”
“他如今当上了金袍卫统领,便与徐明义谋划,逼宫还朝。”
“陛下,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念望抬头,指向了锦盒底部,言道:“我为朔殿下接触徐明义多年,夺得他信赖后,替他潜入溯北,伪装成明戈齐谋士,替明戈齐夺得君位。”
“陛下,徐明义与钟离程野心勃勃,勾结溯北,意图谋反!”
“这盒子里,便是臣搜集多年的罪证。他们以刺杀苏合世子为暗号,与明戈齐合谋,以庆国撕毁盟约为借口,令溯北入侵澜州。调走兵马,好攻陷源州!”
“陛下,逼宫之日迫在眉睫,就在不日到来的中秋佳节!”
他仰头,看着禤景宸,说道:“徐明义老奸巨猾,楚国遗老居心否测,钟离程的身份隐秘,臣别无他法,只好告知陛下,八月十五那一日,为这群乱臣贼子做一场鸿门宴吧!”
就连禤景宸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命监天司搜集的罪证,此刻不费吹灰之力的落在了手上。她取出了盒子底部,那里是一本厚厚的名单。
钱程乃是钟离程,借由宛州杨家的船商,运走了兵库的武器,送给了溯北。溯北赠他马匹,培养了一支军队。而中州那支,就是其中之一。
幸得念望偷天换地,控制了将领和盘托出,损失了他们在中州的棋子。
禤景宸凝眸,目光扫过了那一连串的名单,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念望身上:“先生辛苦了,朕依先生之言,就为这群乱臣贼子,摆一出鸿门宴。”
“先生立下如此大功,此事毕了,朕还望先生能还朝。”
念望却是摇摇头,说道:“臣无所愿,只为替君主报仇,而今快要得偿所愿了,又恐监天司失去传承,便将令牌交了回来。”
“大司命,我大限将至,还望大司命持此令,为监天司再培育一名河神守卫陛下吧。”
念望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禤景宸心中存有疑虑,见他如此,又说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了。此时一轮明月缀满了夜空,明亮得令念望想起了儿时的情景。
灵帝尚道,太一观对没有根基的道童甚为严格。有一回,他打翻了灵帝的香炉,险些被道人杖毙庭下,是杨望公子救了他。
那是一个满月,星月下,清秀的道人朝他步步走来,拦下了师兄的棍棒,救下了他这条在那个信仰乱了的年代里不值一提的性命。
可是这样的好人,到后来却落了全族被屠的下场。
快了,就快了。当年他诱骗宣宁公主替朔殿下死去,令刺帝痛失所爱。后来哄骗中州王谋反,钟离王室死得干干净净,留下了钟离程亡了楚国。
而今,只要等到八月十五,取了钟离幕与钟离程的性命,他就可以了了心愿,毫无牵挂地成为东皇的司命。
他对禤景宸隐瞒了许多事,唯有辅佐她将有心之人一网打尽这份心没有变。他要杀钟离幕,就不能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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