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程嗤笑一声,问道:“敢问先生所助何人,竟甘愿在蛰伏我身边为我驱使多年。”
念望摇摇头,说道:“世子说笑了,怎么会是世子驱使我呢,我只是借着世子的手,做一些事情呢。说起来,我倒要真的感谢你们父子俩。若不是你中州一脉,我还弄不了你庞大的钟离家。”
钟离程眼眸一凝,嘴角挂着冷笑道:“先生与我钟离家,有仇?”
念望点点头,又摇摇头,“算是。”
钟离程见此,又恢复了柔和如春水的模样,说道:“那先生是来杀我的?你来杀我,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
念望垂首,言道:“你叛乱一事,难逃一死,你的命庆皇会来取。我嘛,不过是来给你送点东西的。”
“连理枝的阴寒很难忍受吧,我想发作起来应该比血蝉蛊还要难受。”念望俯身,手在钟离程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温声道:“不急不急,世子殿下,在前往归墟的路上你且好好享受吧。”
钟离程闷哼一声,念望的身影一闪而去。门锁重新落下,钟离程面色苍白,终究还是忍不住蜷缩在了床上,被透骨而出的寒气疼得咬紧了牙关。
一轮略显暗淡的满月自窄小的窗透进劳房,钟离程疼得浑身颤抖,只觉得发麻。他快要死了,钟离程想。他看着那轮明亮的月光,忽然想到很多年前自南疆逃出来的那个晚上,也是这么的明亮。
他抱着自己,想到少女明媚的天真明媚的笑容,只觉得更加疼痛。
血蝉蛊啊,当初为什么会给钟离朔下呢?他隐约记得,自己是不太想杀钟离朔的。为什么要杀她,待宛州叛乱一起他登基不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会杀了他?钟离程想了想,想到了许多年前的西公校场上,那两个一直并肩而行的身影,痴痴地笑了出来。
若他的阿钱还在,他也与她能如此。
所以他嫉妒,嫉妒分明一样是灵帝的后代,为何两人会有截然不同的待遇。就好像,他的父亲嫉妒刺帝一样。
所以,他下了杀手,亲手毁了钟离朔的一切。
名字都不圆满的人,为什么要有一个比他还完美无缺的人生。所以,这样的人生,就由他毁掉就好了。
他痛苦的蜷缩着,盘踞在心脏的蛊虫释放着寒气,可他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僰人少女的脸。
阿钱……阿钱……
若有来生,我一定陪你在南疆,就在深山老林中快活一辈子。
钟离程最终还是疼晕了过去,在他晕过去不久之后,监天司领着太医闯进了牢房里。
牢房内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监天司的司命传给了禤景宸,彼时她正在安置钟离朔的偏殿里,与她一道用了晚膳,说道:“明日便启程返回宫中,届时殿下,是回镇北侯府好生休养吗?”
“嗯。”钟离朔点点头,她想着自己受伤的事情会让母亲担心不已,故而还是早些回去跟母亲报个平安才是。
禤景宸停了片刻,好一会柔声说道:“殿下身子弱,伤也重。太医院人才济济,药材也多,殿下这次救了云中王,若是留在宫中养伤,想来也是可以的吧?”
她说的委婉,钟离朔却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是,想将她留在宫里罢了。钟离朔觉得好笑,又有些激动,她此前,竟从未发觉皇后会这么念着她。
于是钟离朔笑了一下,说道:“梓潼,想如何便如何吧。”
禤景宸闻言倒是很开心地笑了出来,吩咐了外面候着的安侍官,将旨意传达给了镇北侯父女。
晚膳过后,候在门外的侍人们将洗漱的浴桶搬进了偏殿的另一侧,她们将屏风拉开,遮挡住了视线,好让禤景宸沐浴。
自挑明身份以来,不过短短一个白昼的时间,禤景宸倒是很快就适应了钟离朔的新身份,并且对待她与初时无二。
守着她,护着她,又照顾着她,禤景宸将所有觉得是在体贴人的事情都为钟离朔做了。她欢喜钟离朔,便记着怎么疼她。
因此,只是那么短的时间里,禤景宸找回了她与钟离朔中间缺失的四年。她在钟离朔面前毫无避讳,一如当初在宫中一般,还是与她如帝后那样相处。
侍女们替禤景宸脱下了衣物,伺候着她进入浴桶中沐浴。浓郁的花香与水汽透过屏风飘了过来,钟离朔躺在床上,听着耳边传来的淅沥沥水声,闻着鼻尖飘荡的异香,不知为何心跳竟然快了起来。
曾几何时,在上书房忙碌完政事之后,钟离朔总会先洗好澡躺在床上等着禤景宸回来。那时候,她会捧着一本书,等着禤景宸沐浴完毕一起入眠。
这样的情形太过熟悉,可她如今没有书,这里的花香远比身上的药香要浓郁,因此钟离朔免不了胡思乱想了起来。
她想到了春寒时节在温泉池的偶遇,想到蒸腾的云雾缭绕在禤景宸雪白的周身,想到她饱满的胸脯,想到她柔腻的肌肤。那样旖旎的景象,在她脑海里生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非礼非礼……”钟离朔口中喃喃,虽说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她心中还是衍生了一种无尽的亵渎感。
她心神不定,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一阵香风朝着她飘了过来。
“溯。”
“嗯?”钟离朔猛地睁开了眼,却见已经沐浴好的禤景宸穿着雪白的中衣,将长发挽起,立在她床边,含着笑柔声说道:“还以为你睡着了,侍人们将水换好了,朕也沐浴完毕,你起来吧。”
正是中秋时节,源州城还挂在秋老虎的尾巴上,显得燥热。钟离朔在床上躺了一天,又有肩伤,沐浴倒是可以的。
钟离朔闻言点点头,目光游移不敢去瞧禤景宸。刚沐浴过得女人,身上透着沁人的芬芳和湿润的水汽,她娇嫩的面庞被水汽蒸腾出了一丝粉意,带着成熟女子的妩媚动人。
钟离朔没有什么经验,和所有的愣头青一样心慌地厉害。禤景宸笑笑,俯身将她自床上扶了起来。她倾身,中衣的领口开了一些,泄露了些许雪白春光。钟离朔见状面色一紧,借着禤景宸手上的力道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她朝着屏风后蒸腾的水汽走去,望着浴桶中温暖水面上漂浮着花瓣,单手解着自己的衣物。
有一只手自身后探了过来,替她解开了腰侧的系带。钟离朔浑身一僵,转了身子去看竟然跟在她身后一道过来的女子,结结巴巴道:“梓……梓潼……你怎么进来了?”
禤景宸含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伤了肩膀,只用一只手难免有些不便,我替你将衣物换下可好?”
钟离朔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想想好像并不是什么需要拒绝的事情。她在病中时,没少在禤景宸面前袒露身体。
可钟离朔想想,又说道:“那我唤个侍女进来就可以了,何苦累你。”
禤景宸手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满眼都是无奈之色。钟离朔也反应过来,立马闭上了嘴,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只余一双耳朵红的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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