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这一次单文淑引来了岑秋,引爆了冷韶英积压已久的怒恨,她们或许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机会这般爆发一次。
“柳三娘,你真傻,她若当真恨你,当年她便不会为你揽下那所有的罪名了,被正道义士所不容的是她,不是你。若非是她一人揽下那所有的罪名,你觉得你还能像现在这么逍遥自在么?”
不知何时,单文淑已经带着林子言走过来了。
闻言,顾卿音倒是诧异的很。
她还不知道单文淑的身份,方才来报的侍女只说林子言与人打斗了,可能会受伤,叫她赶紧来看看,却并没有多说些其他的什么事情。
糊里糊涂看完那一场打斗后,顾卿音才猜出了岑秋的身份,可她却还是不知单文淑与岑秋之间关系的,如此情况之下,听到单文淑这样的一番话,她自是诧异的。
见柳三娘闻言后竟震惊的抬起了头,单文淑才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十五年前,单文淑才八岁,那次的任务,是她第一次踏上杀手之路。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在她动容之际,岑师傅却告诉她,身为杀手,不该有心,不该怜悯,他们只要记得,定要完成任务,那就够了。
那一场杀戮,她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
那染血的大红嫁衣,那含泪落下的一个巴掌,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单文淑至今仍记忆犹新。
当时的冷韶英,为什么不杀了柳三娘呢?还是孩子的单文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直到遇上林子言,她才知道,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是舍不得她死的。
可往往有时候,活着,会比死去更加痛苦。
那一次,那个颓废跪坐在满地尸身之中痛哭流涕的柳三娘,她更是难以忘怀。
当时的她,并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也不明白怀着那种难以言说的感情会有多么痛苦。她只知道那身着嫁衣的女人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极其的痛苦,也知道跪坐在地痛哭流涕的柳三娘看起来也很痛苦,可她并不知道,那两人为何都那么的痛苦。
后来,让人拖走柳三娘后,岑师傅才抱着她离开了。
“小姐,你要记住了,爱错了人,便会是这样的下场。我们杀手,不能有心,不能有情,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痛苦。那些错的情,我们绝不能有。”
无心,无情,才不会痛苦,那是岑师傅给她上的第一课。
那之后,她也曾从岑师傅那里听说过那两人的后续,原本她只是讲那些后续当作个故事来听的,却不想这兜兜转转的,她竟会再遇上那时的两人。
如今的冷韶英,与十五年前相比,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她才会认不出冷韶英便是当初那个痛不欲生的嫁衣女。可柳三娘,她还是识得的,这人与当初的样子差的并不大,所以她才能一见面就认出来的。
这两人之间那隐隐的感情,是她初次遇到的女子之间那不容于世的感情。懂了情为何物后,她才知道,没有什么情,是错的。任何真挚的感情,都值得被尊重。
错的,不是那些情,而是为情所困之下选择的冲动过激的行为罢了。
就如柳三娘与冷韶英一事,那样的情,并没有错,可那样的事,是她做错了。
十五年的痛苦孤独,不止惩罚了柳三娘,更是害的冷韶英心结难解。
从前的荆门与冷家,同是怀川大门,亦是江湖上的名门大家。
然而,一山却是不容二虎的。
他们两家明争暗斗了数十年,原先本已维持在难分胜负不相上下的局势上许久了,却因为当时的冷家家主,也就是冷韶英的父亲太过平庸而在数次争斗之中落败,因此没落了冷家。
冷家渐渐没落,荆门却是越起越高,若是继续那样下去,冷家只会被荆门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与荆门的那一门亲事,本就是冷家的求和之举。
可求和之后,那样的危机能不能解,还是个未知之数,或许,荆门会念着那门婚事而与冷家和平共处,又或许,荆门会选择借那门亲事一举吞并了冷家。
没有人会知道荆门会如何选择,也没有人知道冷韶英心中的辛酸与无奈。
他们只知道,冷家与荆门,要联姻了。
至少除去那些私下的事情,那门亲事在明面上看来总归也算是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了。
幸而,冷韶英并不讨厌那位小有名气的儿郎,所以她才能认命的嫁了。
她好不容易才告诉自己,那会是将来伴她共同老去的夫婿,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接受了让这人住进她的下半辈子,却在那样的日子里毁灭了那个希望。
一朝门破,荆门灭了。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冷家了。
冷家受了益,冷韶英能在那场杀戮之中存活下来,那么自然就少不了那些江湖骂声了。
这人呐,总是如此的,他们会同情怜悯受尽委屈的弱者,却不会去心疼强者受尽委屈时的那些辛酸往事。
所以,在冷家少了荆门那个强劲对手而渐渐强大起来后,打上门来为荆门讨公道的正道义士便少不了了。
在这正道江湖之中,名声,是很重要的。
若是毁了名声,再强的家底,也会迅速没落的。
于是,当时的冷韶英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揽下了那一切的罪名,不玷污冷家的名声。
大义灭亲之举,为冷家赚足了一切的好名声。
而当时的她,却是承下了那所有的骂名。
从始至终,她都未曾透露过半分柳三娘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恨吗?是该恨的!不为那逝去的人们所恨,她也该为那些误解所恨,为那被迫背井离乡,有家难归之事所恨。
可是啊,恨了这么久,她也有些累了。
少了疾风,眼前的湖泊,正渐渐平静了下来。
冷韶英此刻的心湖便是如此一般,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累了,真的,有些累了。
“教主,别躲了,出来吧。”
她坐在这湖泊之旁冷静了都久,钟书谨便蹲在那后头躲了多久。
“英姐。”钟书谨听话的现出了身,内疚的在冷韶英身旁坐了下来:“对不起,我一开始,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你要是不喜欢三娘,我们就出去住客栈好不好?”
“傻孩子,你跟我道什么歉呢,这又不是你的错。”
看到冷韶英那苦涩的笑容后,钟书谨更加内疚了。
她张开了双臂,将冷韶英揽了怀里,就像儿时冷韶英安慰她一样,轻拍着冷韶英的肩头,认真道了句:“英姐,难过的话,你就哭出来吧,有我陪着你呢!你放心,血炎教永远都是你的家,有我在,就不会让那些人再有机会欺负你了!”
第六十七章
再怎么坚强的人, 也总会有无助彷徨的时候。
人总是这样的, 真正难过的时候, 心里的那些辛酸与痛苦, 是不愿意对别人讲的。
特别是像冷韶英这样的人,向来自持, 向来沉稳,那些痛苦, 她往往都是一个人默默装在内心深处, 独自承受着, 再怎么难捱,她也不会在外人面前透露出半分的委屈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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