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感到了一阵难以压抑的孤独和空虚。
这两种情绪都是她成年以后再也没有拥有过的情绪。
她仰面躺在床的一边,侧过头去,看着自己张开的手臂。
她总觉得,这上面应该躺着一个人才对。
“嘀,您有来自小祖宗的通讯。”
光脑突然响了起来,沈云舒下意识地按了接听,影像还没出来之前啊啊,赵菡萏的声音先从光脑里传了出来,“沈云舒,你去哪儿啊?军部要上这么久的班吗?我都洗过澡了,你怎么还不——”
不等她说完,沈云舒已经按下了挂断键。
赵菡萏晃了晃自己突然变得安静的光脑,疑惑道:“坏了?”
清晰看到沈云舒关光脑动作的晋江系统毫不犹豫地告了状,“不是坏了,是沈云舒给你关了。”
赵菡萏唇角微微勾起,“她什么表情?”
……
打仗的人,是不允许是失眠的,哪怕是在炮火冲天的战场,只要有休息的机会,就算只有五分钟,也要抓紧时间睡一觉,没人有心思失眠,也没人敢失眠,每一分每一秒精力的回复,都显得格外珍贵。
然而躺在将军府的床上,向来睡眠很好的沈云舒,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失眠的滋味。
闭上眼,她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少女的亲吻,柔软的手指,还有温暖的体温。
搅得她心烦意乱,辗转难眠。
实在是睡不着,她索性打开了光脑,翻起了老管家传给她的照片。
都是一些很多年以前拍得老照片。
有她在训练时候的场景,有她在和人机甲对战时候的场景……一幅幅一张张,记录着她一路走来的成长。
但她看的不是这个。
她看的,是每次她在训练的时候,都会躲在训练场旁边的小小少女;是每次她在和人对战的时候,蹲在观众席下方用栏杆遮挡自己身影的少女……
她从不知道,赵菡萏原来曾经这么偷偷地关注过自己。
一股暖意从她心中缓缓地蔓延开来,弥散到四肢百骸之中。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成长是孤独的,寂寞的,是这些照片告诉她,她错了。
她从过去到现在,走过来的每一步里面,都有着赵菡萏的参与。
只是赵菡萏从来不说,于是她从来不知道。
她自以为是的孤独,其实被另一个人陪伴着的成长。
她点开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的声音很杂乱,听上去像是在一个会场里面。
黑色的屏幕渐渐亮了起来,四周杂乱地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视频的中间,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渐渐清洗起来。
沈云舒一眼就认出了视频里的人。
那是赵菡萏,很小时候的赵菡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才进赵家的时候,赵菡萏好像就只有这么大一点。
画面中的赵菡萏,似乎是躲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耳朵贴在墙上,静静地听着什么。
她旁边是栏杆,从栏杆的缝隙里面,沈云舒看见了自己。
在接受赵父训练的自己。
她听见了赵父的呵斥,听见了年轻时候自己倔强的答应,也听见了,少女小声地不能再小声的抱怨,“爸爸干嘛这么凶,阿舒可是个女孩子诶……”
年轻时候老管家的声音在画面外响了起来,“先生最听小姐的话,不然小姐和先生说说好不好,这样他就不会对沈小姐那么厉害了。”
“才不要,我不要和他说话,叛徒。”
少女拒绝得很果断,但在听见下面的训斥声之后,脸上又出现了犹豫,“管家叔叔,要不你去说说爸爸吧,不能这样,太凶了,阿舒很痛。”
老管家:“可是先生不会听我的,这件事情要小姐亲自对他说才好。”
赵菡萏嘟起嘴,“我不要。”
老管家循循善诱,“可是如果小姐不出面的话,就没有人帮沈小姐了,她一个女孩子,又失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先生还对她那么厉害……”
坐在地上偷听的小姑娘,翻身爬了起来,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下面的训练场跑去。
这段视频勾起了沈云舒的回忆。
当年她才到赵家的时候,因为表现出来的天赋,被赵父给予了很大的希望。
赵父将她当做最优秀的士兵来训练,忘了她到赵家之前,不过是个在普通家庭成长起来的小姑娘,有着坚定的意志,却并没有相应的基础,他一开始的训练强度,完全是沈云舒在咬着牙关强撑。
那个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上战场之前,很有可能会先死在赵父手里了。
直到那天训练室里跑进了一个小女孩。
当初,她只以为跑进训练室的赵菡萏,是在和赵父说悄悄话,但在看到这个视频以后,她却突然意识到,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之后,赵父对她的训练量减半,不是因为他突然醒悟,知道该怎么训练一个孩子,而是因为赵菡萏在他耳边为她求了情。
原来如此。
昔日许多不明白的地方,突然间就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赵父一个糙汉子,会在第一年忘记了她的生日后,第二年为她准备一个幼稚的礼物,如果那个礼物不是赵父准备的,而是四岁的小姑娘挑选出来的呢?
为什么她全是训练服的柜子,会在某一天,突然多出几条裙子和高跟鞋,她以为是老管家的体贴,如今想起当初老管家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却突然意识到,以老管家的审美,怎么会为十几岁的她挑一堆大红大绿的裙子。
那明明是几岁小姑娘才会有的审美。
她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寻找着自己在之前的十几年里,遗失的错过的属于赵菡萏美好。
越想,她发现自己越离不开赵菡萏,越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是单纯的当一个姐姐,以一个姐姐的身份,站在赵菡萏的身边。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看着赵菡萏嫁给别人,做不到身边没有赵菡萏的陪伴,只要一想到会没有赵菡萏的日子,她就觉得一日都难以忍受。
明明前世二十多年都这么熬过来了。
大概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曾经在最深的黑暗中挣扎过的人,只要见过一缕阳光,都会再难忍受习惯黑暗的日子。
她翻身下床,即使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得不像话,沈云舒还是决定立刻回到赵家。
她匆匆下楼,拿起军装的外套,胡乱地披在身上,打开了大门。
但在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她却愣住了。
将军府外,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正缓缓打开。
一双踩着细高跟鞋的脚,先从里面伸了出来。
沈云舒已经难以压抑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她的压迫感太强,赵菡萏还没有来得及从车里出来,就被堵在了里面。
52书库推荐浏览: 沈日十 快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