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雅倾停下手来,呆呆地看着许雅伦。他坦白了,他向全世界坦白了。
“这由头到尾都是骗局!是许家自私自利的骗局。我是骗局上的一颗棋,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操纵我的人,她们用‘忠孝’二字压我,用‘责任’二字逼我,全部都不是我自愿的。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愿!”
许雅伦慌乱狼狈,可他双目明亮,像一直试图冲破黑夜的飞鹰。
“我不愿接管许家,我不愿娶赵小姐,我不愿玩这一场替换身份的戏,我不愿交换回来,我不愿,我不愿,我不愿!”
这顿呐喊惊天破石,刺痛着所有人的心。
这样来说,这一笔账该找谁算?谁才是始作俑者?
许雅伦?许雅倾?老夫人?许夫人?定下这场婚约的赵书丞?还是创下这辉煌大业的许家祖先?甚是那些立下父母之命规矩的先人?
无法追溯。因为一切都太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这个骗局终于捅破了。
大雨毫不留情地落,将场面冲刷得如此凄然。正在这时,那垂落的头又慢慢偏移,放在地上的手微微动弹。
“夫君……”
一句轻唤。
四周如死一般寂静,大家都被这一声唤吓住了。
赵书丞低头,怀里的赵书恩居然又“活”了过来。她抚着被勒痛的脖子慢慢坐起来,似乎还不知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夫君,你在哪里?我脖子好痛。”
许雅伦坐在大雨里无动于衷,许雅倾却立即掉头冲进屋里,她失魂落魄,又欣喜若狂。头发披散,浑身湿透。她冲到赵书恩身边,紧紧抓起她的手应答:“我在!我在!夫人,我在。”
赵书恩看着她,片刻低声一笑:“你不要作弄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雅倾。才不是我夫君。我夫君他……”赵书恩顺即往屋外看去,她看见许雅伦被春泥搀扶起,春泥捧着他的脸又是呵护又是着紧地问候。
笑容逐渐在赵书恩面上消失,她又想起来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我死了吗?”赵书恩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书恩看向站在一边的余梦中。
“赵小姐你确实差一点就魂归西天,只是,有个人持剑进来救了你。”
赵书恩怔怔回神,看见屋外仿佛有一点白影掠过。如同流星,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许雅倾顾不得什么救命恩人,此时此刻她有一句话要对赵书恩讲。她握住赵书恩的双手,满目坚定:“你听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说!其实我……”
话未说完,许雅倾的身子便遭到一股用力的推搡。她跌倒在地。然后看着赵书恩被高高抱起,大步地从她身旁迈过。
“什么都不用说了。书恩就此与你们许家一刀两断。”赵书丞冷冰冰地说道,“方才你们说的都会成为呈堂证供。骗婚,骗产。呵呵,你们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等等!”许雅倾伸手欲要捉赵书丞的衣摆,却扑了个空。又是一阵身影飘逸,秋月抢先一步赶到赵书丞面前,扑地一声跪下,满面凄然,眼神楚楚,令赵书丞看了阵阵心软。
“赵公子!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们不是有意欺骗你的。”
赵书丞眉头一皱,内心阵阵叹息。秋月毕竟是许家的人,当然要与许家同出一口气。事到如今,连秋月都不得不要被划到敌对那方了。
“书恩,你什么看法。”赵书丞轻轻问道。
赵书恩依在最为结实的怀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这个结实的肩头,永远都不会背叛她,不会辜负她。想罢,赵书恩把头埋进赵书丞肩头,低声应答:“我想回家。”
一句话,定了全局。赵书丞狠心忽视了秋月的请求,大步离去。任秋月在他背后嘶喊:
“赵公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念私情吗?你这样令我怎办?我会恨你的……”
赵书丞抱着赵书恩来到大门口,已经见一辆马车侯在那里,白雪衣与陆青城站在大雨中,似乎早就算好他会来。
“赵公子,我们城主热烈欢迎你到他家中常住。”陆青城说着,打开一把伞迎了上去,将两人接上马车。赵书丞将赵书恩安顿在马车里,正要合门时,他向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白雪衣感激道:“白护卫,我感谢你及时救下我妹妹,不然……我怕是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
白雪衣没有作声,如他一贯作风。持着剑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事发不到三天,便有官府的人上门捉人。他们将枷锁重重地铐在许雅伦身上。不容分说将他拖走。老夫人一路撕心裂肺地哭嚎:“不要捉我孙儿啊!他无辜的啊,你们捉我啦,一切都是我教唆的!你们放过他啦!”
下阶梯时,不慎跌倒,整个人往下扑去,滚了又滚。家仆将老夫人拉起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口中还在喃喃说道:“阿伦啊,我的乖孙啊,许家唯一的男丁啊。”
许府这一日愁云惨淡,便连带着重金去赎人官府也不肯放人。这是梁成彧的命令,官府也不敢违背。
许雅倾原本无心归铺头,怎知半天下来便收到十几次通报:“不好啦!连老街坊也要同我们解除合作关系……”
赵书丞是动了真格要把许家拖入万劫不复。许雅倾由朝到晚在铺头里,到了黄昏,总算脱身。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看残阳似血,赫赫象征死亡。这真是一个不好的映照。那天也是这种景象……一夜之后,许家便又离又散。
许雅倾回到家里,到老夫人屋里探望,怎知她才在老夫人床边坐下,迎面就重重挨了老夫人一记耳光。
“都是你!为什么捉走的不是你!”
老夫人半身瘫痪,稀里糊涂,连是非都不分了。
“你快去,去跟官府承认,一切都是你做的。去将阿伦换回来。反正你们一模一样,反正你们与共过这件事,你去替你哥哥坐牢都是应该的。他是男孙,是许家唯一寄望啊。你要顾全大局……”
“够了!”许夫人终于开口怒斥,“我忍你好久了。由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们母女放在过眼里,成个许家被你搅得乌烟瘴气。该坐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这对可怜的儿女。”
说罢,许夫人便哭了起来,她拉过许雅倾,手在她面庞怜惜摩挲:“女儿啊,娘对不起你们俩。都怪娘太软弱,这些年都没有替你们争取过。许家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
“娘,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现在就是要想办法去向赵公子求情,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哥哥。即便赔了所有家产也在所不惜。”
听到此处,老夫人又不安分起来,她已剩半条命,却依旧张牙舞爪:“当时叫你嫁给赵公子,你又犹犹豫豫扮矜持。现在翻了脸,连个情面都卖不出去。”
老夫人的恶言恶语令许雅倾心凉,当初求许雅倾答应替换身份时的皮肉笑脸历历在目,如今输得一败涂地,她便立即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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