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想起我来,早当初听我一劝,如今就不会落得这样地步了。”老婆子闭着眼,却早已算到来者是许雅倾,“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许雅倾这回不再讨价还价,她胡乱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推到老婆子跟前。
“你当时说我会失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也能够因此换取另一件宝贵的东西。你跟我解释解释,到底我得到的是什么?”
老婆子笑嘻嘻地将许雅倾堆在她面前的宝玉金银一一捧在手里观看,口中似不在意地答道:“你与当时对比一下,哪些东西是多了出来的。”
许雅倾一阵沉思,片刻念道:“我失去了茗娘,得到了明予。失去了性命,得到了重生。失去了身份,得到了自由。”
“你不是清楚得很么。”老婆子睁着死鱼眼嘿然笑道。
“可你说这件事与我夫人无关,但为何我连她都失去了?”
“她又不是你的夫人。她只不过是你假身份的夫人。”老婆子一言道破,“至少她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对她而言才是失去,但对你而言,正是得到啊。你明不明白啊。”
许雅倾一顿,心境依稀看见一丝漏光。她向希望靠近几分,又恍然顿步。
“但是,她已改嫁。我……已经错失了最后一个机会。这样怎还如何得到?”许雅倾又被哀伤覆盖。
老婆子不以为然地打发道:“进庙去求支签啦。我免费帮你解。只是,成事看天,抽到下下签不要怪我啊。”
许雅倾刻不容缓掉头冲进庙里,挨个给神明都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然后落到求签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合上双眼。签筒唰啦唰啦,令许雅倾的心境也跟着一道一上一下。宛如下半世的命运就被这个小小的签筒掌握。
啪嗒一声,许雅倾倏地睁开眼,拾起那支签,取到相应签文之后。却迟迟不敢打开。她持着签文回到庙前,将完整不动的签文递给老婆子,口中忐忑说道:“我不敢拆,还望你替我一齐代劳吧。”
老婆子接过签文,不紧不慢拆开,她眯着眼,努力对了很久。一言不发。许雅倾的心如捣开的蚁窝,麻乱不堪,口中不禁催促道:“是什么?”
“三尺神明欲有灾,且有失去且有来。待到飞雪堆满头,此情终得有报偿。”老婆子念着签文,旋即才讲结果道,“是中签。”
“中签!?”许雅倾夺过签文,那一红杠正从一个方形正中穿去,形成一个中规中矩的“中”字。这是一个多么模棱两可的结果,成败皆对半。
“这四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与那位姑娘的缘分未尽。你们会在一个飞雪翩纷的季节再度相遇。你要抓紧那次机会。”老婆子难得没有再讹诈。
许雅倾寻思着。飞雪翩纷的季节,任嚣城并不会下雪啊。难不成是另一个会下雪的地方?可会下雪的地方这样多,她又该如何锁定地点。这想着,许雅倾又不禁开口问道:“可有具体的地……”
眼前的摊子空空如也,老婆子竟在许雅倾沉思那一瞬间便又消失得无踪无影。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南风暖醺,不知觉中,竟已过了三春。许雅倾几乎寻遍所有会下雪的名胜之地,西湖上,断桥边,苏州林园廊桥上,处处雪纷飞,她身披蓑衣,手执伞。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成双成对。竟一张熟面孔也没有。
说到底是又被神棍讹诈 。
许雅倾失落地想,可心里却又不愿放弃。
春雨细如绵针,夹着一些飞花,漂浮旋转在空中,钉在了许雅倾的肩头上。一阵阴影投来,身上那麻痒冰凉感消失了,许雅倾回过神来,见一把伞移到了她头上。许雅倾回头仰望去,便看见一张俊美清秀的男子面庞。
这男子身材颀长,仿佛雨后的春笋,三年间竟高了不少。从前的矮个子,如今都要抬头仰望了。
“表姐,春天来了,淋雨容易着凉。”那人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已从少年进化成了成人。
“秋月,我们去过多少地方了?”许雅倾问道。
“嗯,江南一带都去了,明年该往北边去了。”
“好。我们先计划好路线,待到秋天就出发,这样就不会错过一整个冬天了。”许雅倾又充满希望说道。
秋月点点头,不顾这个计划是否可行,也不顾这个计划已经施展了三年却没有一点头绪。更不顾这个计划的真假。只要许雅倾要去做,他便全盘支持。
秋月打着伞与许雅倾一道往寝居走,途径今年才竣工的府中书苑,里头依稀传来一阵念书声。两人临时改变路线拐入书苑里,但见许雅伦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手执一支青竹,捧着一本书一字一言地授教着。
他跟前坐着两个两三岁大的孩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乖巧地坐在高高的凳上,两脚着不了地,悬空吊着。小女孩倚在小男孩身边,悄悄地挪了挪坐麻了的腿,一个不慎,脚上的鞋子脱落在地,打断了许雅伦的授课。许雅伦抬起头来,带着一丝责怪眼神看了过来。
小男孩立即落地俯身拾起鞋子,小心翼翼替小女孩穿上,然后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小声袒护道:“是我不小心把妹妹的鞋碰掉的。”
许雅伦皱了皱眉,正要发言。只见那小女孩嘴一撅,用着奶软的声音娇嗔道:“爹爹!应如累了!哥哥也累了。”
许雅伦看着这两小儿,相互袒护,惺惺相惜。片刻他凌眉收起,松缓应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可我布置的功课你们不许赖掉。明儿个我可要检查。”
“谢谢爹爹!”
“谢谢舅舅!”
见这两个小儿笑颜展开,许雅伦心中便又一顿幸福。一转身,便看见许雅倾与秋月站在窗外,也正带着浅笑看着屋里。
“雅倾,怎么来了不进屋,外头下着雨呢。”许雅伦招呼道。两个孩子一听此辞,双双扭过头去,见了许雅倾与秋月,两人脸上喜色更甚。
那小男孩率先跳落地,向秋月和许雅倾跑来:“秋月舅舅!干娘。”
秋月俯下身子,将小男孩接入怀里,然后高高抱起:“哎哟,明予,你又重了啊。怕是再过几年舅舅都要抱不动你了。”
小女孩坐在高凳上,不及许明予那般大胆敢往下跳去。她看着许明予在秋月怀中时,当下清着嗓音抗议道:“应如也要抱抱!”
“好好好,舅舅这就抱你们出去玩。”秋月一手端着许明予,一面走进屋里,俯下身又将许应如抱起。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被秋月抱着,毫无偏差。
看着秋月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书房,许雅伦倚在桌边若有所思道:“我见明予和应如两人啊,就想起我们小的时候。那会我两也像他们一样,古灵精怪,诸多小心思。”
“我们长得一样,可比他两有优势多了。我记得那会先生总爱罚我背书,那会我又只顾着玩,当时还是你替我背的。”许雅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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