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周扬情况特殊,受伤又很严重,他的病房门口早就装上了监控,严格监视进出来往的人。
秋零发过来的就是门口的那个监控拍下来的录像。
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是在半个多小时之前,大致推算一下是在陈睿来探病之前。
视频时长只有不到五分钟,门口没有人看管,大概是去了厕所或者出去抽烟,但有人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的是个穿黑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明目张胆地从走廊的尽头,慢慢走进这间病房。
一开始她是始终背对着镜头的,她在病房里只待了两三分钟,俯身在病床前,很快便又起身离开。
但在踏出房门的时候,就在监控器的正下方,黑裙的女人突然抬起了头看向镜头,不闪不避,甚至还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她朝着镜头漫不经心地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又慢慢走出了门。
——如果换一个胆子小一些的人来看,说不准会被这一幕吓出心脏病。
而对于丁殊,以及熟悉她的人来说,最惊悚不是女人的挑衅,而是那张过分熟悉的脸。
叶文西。
这个名字在丁殊的舌尖翻滚了两圈,既吐不出,也咽不下去,只能在原地生生不息地烧灼着,一路蔓延上去,将她的理智几乎烧毁。
丁殊站到丁灿病房门前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会儿,过度紧绷的神经让她几乎感知不到外物,连心脏的跳动也好似平稳得像在沉睡。
那一瞬间,丁殊觉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名为理智,冷眼旁观,一边推测着门后的景象,那个女人或许就在里面,但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她要留着筹码引自己出来,何况在这里动手杀人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另一部分则是本能,连接着身体,轻易地带出了潜意识中深埋着的恐惧恶心与怨恨,她的身体都在颤抖着,手心一片冰凉的湿意,心头冒出的想法几乎压垮她理智的那一部分——
那可是个疯子啊,疯子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但丁灿在里面,所以丁殊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门后面的景象看起来平平无奇,穿着黑裙的女人坐在床边,仿佛久等主人不至而有些不耐烦,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成文的小调,指尖还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
而房间真正的主人闭目躺在床上,表情平和安定,颈间微微起伏,显然是睡着了。
丁殊的目光先绕过了房间里的人,扫过了床头柜上的杯子,和杯子旁散落的药片。
“医院里开的安眠药。”坐在病床后面的女人开了口,“差不多能让他睡一天。”
丁殊的视线终于像磁石一般,不可控制地被房间里那个锈迹斑斑的铁块吸引过去。
她看着那个穿着黑裙面带笑意的女人,舌尖上滚了一圈的称呼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吐了出来。
“……姐姐。”
第81章 81
81.
“小北,好久不见了。”
叶文西朝丁殊露出一个微笑,温柔得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姐姐对妹妹的亲昵。
丁殊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指甲抵着手心带来的疼痛让她勉强保持了清醒。
她靠在门框上,阻止自己下滑的趋势,目光落到床上的弟弟脸上。
丁灿睡着了,脸色很平静,还带着些微的笑意,就像平时一样。
“叙旧就没有必要了。”
丁殊感觉此时此刻理智已经与她的身体剥离,那样冷静的话语仿佛是从身体以外的某个地方传来的。
她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用虚无的屏障将叶文西给她带来的冲击隔绝在外。
“你想要什么?”丁殊开门见山地问。
“对这么久不见的姐姐就是这种态度吗。”叶文西轻笑了两声,“真让人心碎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丁殊冷淡地回应道。
“怎么说也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叶文西的目光落到床上的人身上,“我们毕竟流着一样的血,对某些东西的执着也是一样的。”
丁殊的手蓦地捏紧,但脸上半分神情都不敢泄露出来。
而叶文西只是扫了丁殊一眼,便仿佛已经知道了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那个男人么,时间到了,自然也就要送他上路了——怎么样,喜欢姐姐的这份见面礼吗?”
丁殊冷着脸不接话,而叶文西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从送你走了之后,妈妈很快就早产了,就在家里,那个男人也没给她叫医生,我看着她生的,明明大出血马上就要死掉了,反而还一副解脱了的样子……”
“你也没有帮她叫医生?”丁殊打断了叶文西的话。
叶文西停顿了一下,又露出一种诡秘的笑来。
“没有。我为什么要帮她叫医生?”叶文西冷淡地说,“死了对她才是解脱,何况,她活着,我们就永远逃脱不了那个地狱。你以为是谁害得我们到了那样的地步?”
年轻而又有背景的母亲,如果真的深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保护不了她们,怎么会让她们陷入近乎万劫不复的地步。
与丁殊印象中温柔的母亲不同,母亲这个词之于叶文西而言,只是懦弱、自私、卑劣的代名词。
在很小的时候,叶文西就深刻地认识到,他们这一家人没有一个正常的、光明的人物,都是生在阴暗巢穴里的怪物。
直到妹妹的出生,叶文西便觉得只有妹妹才是这个家唯一干净的地方,因为她初生、对世界没有任何认知、未经受过任何偏离正常轨道的引导。
妹妹出生在叶文西最黑暗最无助的时期,因为有了妹妹的存在,所以在黑暗中她也看到了光明。
对于叶文西而言,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在意的亲人就只有妹妹而已。
这也是她的基因缺陷带来的副作用——对某一个特定的事物疯狂的偏执。
她也知道,这种特征并不是只在她身上有。
“弟、弟?”叶文西的目光落到熟睡的丁灿身上,“我还记得妈妈生下来的弟弟那么小小的一团,血肉模糊的,一捏就会死了一样——这种东西就是很脆弱的存在啊。”
“他是我弟弟。”丁殊咬重了中间的字音,警惕地看着叶文西,“与你没有关系。”
“小北,我不反对你交朋友。”叶文西撑着下巴,看了丁殊一眼,“但是不可以对脆弱的东西投入太多的情感啊,尤其是当作‘精神支柱’这样的存在,那是致命的弱点。”
“别那么叫我。”丁殊冷冷地回道,她将手伸进了口袋,捏紧了里面藏着的东西,“我与什么人交往跟你没有关系。”
“但是我要确保你的安全。”叶文西说,“你要知道我跟妈妈还有你一样的,如果没有了某样东西的话,我会活不下去的——如果你受伤或者死掉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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