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丁殊一边翻着档案,一边安静地等了下去。
这件事的内情对于陈睿来说,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一样,他迟疑了许久,才以极低的音量和极快的语速简单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
“……他当初收养我们根本就是心怀不轨的,他原本只想收养姐姐,但是姐姐说如果不带着我就不跟他走,他才把我一起带上,原本我以为他真的是好心,但是没想到他、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睿张了几次嘴,才把这段话接了下去。
“……他就只是喜欢小女孩的……身体……他做了很多禽兽的事……”
陈睿的声音很艰涩,仿佛有什么利器刮着他的喉咙。
“我也是最近几年才知道——姐姐求我不要管,只要长大了就没事了,但是……”
“但是他还不肯放过她,甚至要她帮忙找更多女孩子,不然就杀了你们是么?”丁殊帮他接了下去。
“……是。”陈睿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姐姐不想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就躲起来了,但她已经被逼到跑到夜总会了,但是还是被找到关起来了……”
夜总会什么地方,他们都懂。
丁殊很长时间没有接话,陈睿心下有些忐忑。
他来时是有一个女人找到他,让他来找丁殊帮忙,那人语气熟稔而笃定,当时他走投无路,也只能前来一试。
最初他以为自己的悲惨故事可以打动她,但事实上见了面之后,陈睿连稍有夸张的卖惨话都说不出来。
从见面起,这人态度便太过随意,没有丝毫惊诧,反而像是对一个胡闹的孩子一般漫不经心。
陈睿开始怀疑,她真的会愿意主动涉入这场“拯救事件”中吗?
甚至,她真的会相信他的话吗?
一直注视着丁殊表情的陈睿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丁殊的目光已经停在一页很久了,纸张的边缘微微皱起。
因为用力过度,她的指节微微泛着青白。
丁殊的表情始终很平静。
“这个委托,我接了。”
丁殊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风一吹就跑,却又坚定地仿若千金重。
第74章 74
74.
春雨之中夹杂着几声春雷,轰隆隆地砸下,间歇的电光一闪而过,照亮了昏暗的室内。
赵安然走进屋里的时候,正有一道惊雷落下,客厅的窗户大开着,窗帘被吹得飒飒作响,沾着雨水落进屋里。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在沙发上看到躺着的丁殊。
丁殊整个人蜷在沙发里,面对着窗户,眼睛半眯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单纯地放空。
赵安然连忙去关上窗,拉上窗帘又开了灯,坐下来的时候,丁殊忽地睁开了眼。
像是被噩梦惊醒一般,她怔忡了片刻,才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走了?”丁殊哑着嗓子问。
“嗯。”赵安然点点头,解释道,“他说先回出租屋了,等有了消息再通知你。”
“嗯。”丁殊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赵安然主动问。
“杀人也行?”丁殊问。
“阿殊接这个委托肯定是有理由的。”赵安然毫不犹豫地表露信任,“阿殊才不会是为了钱就去杀人的人。”
“没有理由。”丁殊打断了赵安然的话。
“……啊?”
丁殊抬头看了赵安然,后者脸上都是茫然,却没有排斥或紧张。
她忍不住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人这一生,总有些事,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没有办法跨过去。”
丁殊盯着天花板出神,疲惫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她很想就这么睡过去,什么都不管了。
但是不行。
“所以再看到那个坑的时候,就算知道是万丈深渊,也得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赵安然不明所以,沉默了许久,才小小声地问了一句:“…...是跟阿殊过去的事有关吗?”
丁殊没答,但也并未否认。
赵安然惊觉失言,停顿片刻又换了个问题。
“那接下去要怎么做呢?”
“不知道。”
丁殊难得显出这样带着茫然的颓态,赵安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丁殊面前,俯下身试图拥抱她了。
然而因为丁殊侧躺着的姿势,赵安然几乎就是半压在她身上了。
赵安然揽着丁殊的肩,还下意识蹭了蹭她肩窝,轻缓地拍着她的背。
感觉到身上切实的重量和温度,丁殊才恍然回神,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没有立刻推开试图安慰自己的小姑娘,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便停了下来,最终转了个向,揉了揉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起来。”丁殊拍小狗似的拍拍赵安然的脑袋,摆出嫌弃的表情,“重死了。”
赵安然似乎也察觉到了丁殊的嫌弃只是虚张声势,又蹭了两下才放下来,对着她傻乎乎地笑了笑。
“我最近明明还瘦了两斤呢。”赵安然小声嘟囔着。
“那就多吃点好的补补吧。”丁殊翻身下了沙发,抽过椅背上的衣服,回头看了赵安然一眼,“走吧。”
“去哪儿?”
“请你吃饭。”丁殊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
丁殊和赵安然在街头一家隐蔽的网吧里待了一晚。
丁殊负责查找相关的信息,赵安然就帮着做筛选排查这种不需要脑子也不需要什么专业素养的工作。
经过一晚上的奋斗,赵安然眼睛都看花了,一向精力充沛的她都几度险些昏睡过去。
好不容易撑着眼皮看完最后一份档案,赵安然一头磕在桌上,转头看了丁殊一眼,却意外地发现旁边的人看起来比她有精神多了。
明明之前丁殊才是总昏昏欲睡的那个。
赵安然眼皮几乎黏在一起,也没有注意到丁殊脸上难看的神情。
“困了就趴一会儿吧。”丁殊先注意到了赵安然的困倦,顺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走的时候我叫你。”
脑子糊成一团的赵安然再也没有精力去谴责丁殊总是摸她头的恶习,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听不清的话,很快便在那轻柔的抚摸中陷入了沉睡。
丁殊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将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便又转回头继续整理搜集到的信息。
盯着整理完的资料看了良久,丁殊才轻微地长叹了一口气,往后倒在椅背上,盯着隔间顶上昏黄的灯光发着呆。
这是第一次她仅凭情感、本能接了下来,而不是通过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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