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砚纵然没有武功,这时也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娇躯一抖,猛地攥住侍立在身侧的秉笔的手腕,脚步急向宇文睿挪去。
秉笔虽也受了惊吓,但好歹脑中尚存一丝清明,且她是局外人,不至于像景砚一般关心则乱。她忙一把拉住景砚,慌忙道:“主子!先别急着……”
后面的话,秉笔没有说出口。景砚心里何尝不懂?
眼下,皇帝所在之处是众矢之的,刚才跳出来四个刺客,谁知道下面的人丛里还有没有了?皇帝会武功,大概可以应付吧?可太后这会子冲过去,无疑只会让皇帝分心。
景砚猛然止住脚步,她一瞬不瞬地盯紧了宇文睿,攥着秉笔的手掌却是越收越紧。
这会子,宇文睿心内稍安,正无奈地瞧着俏生生立在城垛上的白衣女子。
虽然女子覆着面,可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那抹傲然而立的身姿,不是她的师姐柴麒又是何人?
柴麒在空中甩出四支箭的同时,恰好听到了宇文睿的那句“留活口”,可已经来不及了,她身法再快,也追不上自己抛出去的杀人利器。
对上宇文睿无奈的目光,柴麒挑了挑眉角,自顾自道:“你的那些侍卫,武功太弱了!”
弱得连刺客都抓不住,居然让他们跃起来伤人。
宇文睿一时被她的顾左右而言他噎住了,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你当这世上还有几个人有你这份身手?
好吧,柴师姐,你救了朕的命,朕该感谢你对吧?可是,朕没想到你会出手啊!朕原本设置好了人手的,就算是侍卫们不顶事,朕自己也可以出手料理的啊!
好吧好吧,到底柴师姐救了朕的命……宇文睿自我催眠中。
就在众人都以为危机已经过去的时刻,夜空中又腾起了一簇簇焰火。
正对着禁宫城楼,最最不起眼的平地上,在人丛中悄无声息地跃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弯弓搭箭。
宇文睿似有所感,惶然转头,璀璨的烟火中,她正与那双冷然的眸子对上。
不,那双眸子怎么会是冷然的?那日,她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明明眼中是泛着暖意的。
她并不是毫无感情的,她只是性子冷寂罢了。
于是宇文睿看到了,那双手,泛白有力,就像她曾写下那四个字提醒自己危险的靠近;可此刻,它们正扣着弓与弦,操纵着那支对准自己的要命箭矢。
于是宇文睿懂得了,被那人爱若性命的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弓,好弓,却是,夺命的弓!
于是她坦率地对上那人清冷的目光,她用双眸问她:“你是要杀朕吗?”
“……”
那人却是无言,回答她的唯有箭矢划破虚空的狰狞嘶吼。
还有景砚凄厉的惊呼。
“无忧——”
第76章 重伤
景砚一声凄厉的惊呼冲口而出的同时,那支箭也离了弦。
夺命的箭,飞得有多快?
人的心思,又能有多快?
一切只在兔起鹘落之间,箭矢划破空气的那一刻,柴麒也出手了——
然而,这名刺客的武功修为显然高过之前的四名,箭的力道与速度也不可同日而语。半尺之差,那支箭便这样贴着她的衣袖激|射而过了。
柴麒愠怒。
一则她对小师妹宇文睿的武功修为颇有几分自信,二则她唯恐这名刺客再有什么后招。于是,她索性不再去管那支箭,而是在空中一个旋身,滑出一个漂亮的月白色半弧,随即双掌一摆,直朝那名刺客攻了过去。
那名黑衣刺客箭矢甫一脱手,身体自然而然地就向下飘落。
可不过一呼一吸的当儿,她突地感到头顶有一股子摧山倒海般的力量铺天盖地地袭了来,竟是让她躲无可躲,只觉天地间霎时都被这股力道充塞了。
她心内惊诧的同时,情知对方绝非普通的高手。心思电转之下,她在半空中左手紧握住那张劲弓,右手拼出全身的气力迎了上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是柴麒的左手掌与她的右手掌在空中相撞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柴麒的右掌便攻到了,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她的左肩头上。
“噗——”那名刺客随之狂喷出一口鲜血,在半空中洒下点点血雨。
她方才与柴麒对的那一掌,右手的腕骨已经被震断;最最要命的,是柴麒拍在她左肩头的那一击。因着顾及到宇文睿要求的“留活口”,柴麒这一招并没有下死手,不过这一掌拍下去,虽没将那刺客的五脏六腑震得米分碎,也俱都受了几重的内伤,不将养个三月五月的,恐怕也难恢复了。
柴麒出手之后,那刺客跌落于地面上。她自恃身份,不做过多纠缠,身形一飘,重又俏生生地立在了城垛之上,展目观瞧宇文睿如何应付那支箭矢。
其实,就在柴麒方才出手的同时,宇文睿这边已经尘埃落定。
城上的众人,是眼睁睁看着那支箭以迅疾无比的速度飞过来的,却都是无能为力;唯一有能力应付躲闪的宇文睿,却倔强地不言不动——
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住那支箭的箭尖,太阳穴因为眼部神经的紧绷而频频蹦着。她不躲,更不动,她就是要亲眼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这支箭的目标。
“铮——”
电光火石之间,那支箭已然钉在了它原本的目标上。因着强劲的力道,箭尾还在夜风中轻轻地颤抖着。
这一声,极小;然而,却仿若通天贯地的一声巨雷,震撼着城楼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景砚娇躯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在秉笔和侍墨的搀扶下,她才勉强稳住心神,颤抖着看向宇文睿——
没有旁人的惊呼惨叫,没有飞溅的血花和想象中的致命伤口……她的无忧还好端端地立在那里,依旧是那副挺拔的、同她的哲越来越像的修俊身躯。
景砚大悲大喜的交错间,心中忽的生出想要拥那身躯入怀的冲动。
其实,那支箭,真的不是射|向宇文睿的。
它最终落在了宇文睿侧后方手擎黄罗盖伞的小内监头顶的帽饰上,直接穿过帽饰,钉在了那名小内监的发髻上。
那名小内监初时只觉得头顶的发丝一痒,却碍着礼仪不敢伸手去摸。待得看到诸位大人、贵戚都眼睁睁见鬼一样地盯着自己的帽子,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条腿瞬间软成了熟面条,那一声“嗷”的惊号刚吐出半句,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他手中擎着的黄罗盖伞也应声倒地。
宇文睿微惊,忙命人查视小内监可否受伤。
此时,城楼下已经乱作一团——
那名刺客被柴麒一击之下跌落于地,立马有化装成普通百姓的内廷侍卫和禁卫军围了上来,意欲将其拿下绑缚。
不料,那名刺客虽断了腕骨,又是身负重伤,却颇为硬气,她强撑着身体左冲右突,虽然挨了侍卫的几下刀枪,更添了几道皮肉伤,但最终竟然还打伤了几名侍卫,闯出了围攻的圈子,跌跌撞撞地朝远处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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