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晕了。”
景砚的指腹擦过宇文睿肩下的衣料,抚平那处褶皱,“你许久不曾休息了吧?”
确然如此。景砚晕厥,她哪里有心思休息?更别提换什么衣衫了。
“我有武功护体!身子骨结实着呢!”宇文睿大喇喇道。
景砚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更欣慰于她的体贴,向她怀里蹭了蹭,呢喃:“陪我睡会儿……”
宇文睿自然说好了。她巴儿不得抱着景砚睡到天荒地老呢!
景砚突地想到什么,轻推宇文睿:“五原城的诸主事是不是还候在外面呢?”
她果然是极通透的,已料到身为太后的自己,昏厥在五原城郊,五原城中诸官员岂不吓得半死?
宇文睿笑:“砚儿聪明!”
“还笑!”景砚嗔道,“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你也忍得下心让他们一直跪等着战战兢兢?”
宇文睿哼哼哼:“谁让他们拿着朕的俸禄呢!有事儿没事儿多担担心,省得以后懈怠国事不知忠君爱国勤政爱民!”
“坏……”景砚轻捶她肩头。
媳妇儿发话了,宇文睿自然乐得照办。她想唤来魏顺,令他传口谕,就说“太后凤体无碍,众卿都散了吧”。
可不待她唤来魏顺,申全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陛下?”
宇文睿皱眉:“什么事?”
她心念一动,不舍地松开景砚,又替景砚掩好锦被,端坐在榻前,道:“进来吧!”
申全确是久在宫中侍奉的,经验老到,知道眼下轻重缓急。皇帝命他入内,他才敢进来,掩好门,方开口道:“何大人要面圣。”
“哪个何大人?何冲?”宇文睿暗惊。何冲不是被她派回京中打前站去了吗?怎么这会子出现在这儿了?莫非……京中有变?
宇文睿一颗心提起,忙吩咐道:“快传!”
申全刚要离开,又被宇文睿叫住:“先散了门口那些人,再传!”
申全是个精明的,立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登时答应着去了。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群臣散去的谢恩声。宇文睿转过头,与景砚对视,二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忧虑。
何冲被传了进来,不止他一人,随着进来的,还有一名侍卫打扮的无须中年男子。
景砚和宇文睿更觉心惊:这不是太皇太后身边贴身侍候的心腹内监吗?
“到底是什么事?”宇文睿急问道。
何冲和那名内监慌慌张张地行了礼,急回道:“太皇太后,病危了!”
第192章 疾驰
那名内监小心翼翼地取出贴肉而藏、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副纸笺,呈给了宇文睿。
宇文睿打开它,只一打量,便认出来是寿康宫太皇太后惯用的纸笺。她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也顾不得礼仪了,以最快的速度展开——
同景氏速归京。
只有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笔势不稳,字迹边缘颤得厉害,可以想见写字的人当时是何等的急迫与病弱不堪。
这是太皇太后的亲笔所书,宇文睿认得。尤其是,字下面还有太皇太后的私章戳印。如此,便确定无疑了。
宇文睿的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这是令她和景砚火速归京的懿旨,由此可推知太皇太后眼下的病势是何等的重,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而她和景砚都不在京中,只有吉祥还小,北郑初平,御驾在外,京中人心难免不稳,极易生变生乱。
宇文睿做了多年的皇帝,对这其中的关节一想便便知。她转手把纸笺交给了景砚,她还有话要问这名内监。
景砚接过,只一眼就瞥见了“景氏”两个字,不禁一痛。
果然不愧是曾母仪天下之人,不愧是段氏女……景砚苦笑:身染重病,性命垂危,还惦念着大周江山的稳固,还没忘了……生分!
如此想着,景砚更觉得刺心了。
她猜想太皇太后是不愿见到自己的,然却特特地令自己也与无忧同归,必有其深意。
景砚心中隐隐的不安感愈甚了。
只听那名内监正在回宇文睿的问话:“……是在一个月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突然咳了半宿的血……”
他说着,似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来,仍心有余悸似的,“自那日起,她老人家缠绵病榻,太医院的诸位大人用了许多药,也不见什么起色,她老人家倒是越发瘦弱了下去。”
“太皇太后为什么会突然吐血不止?”宇文睿拧着眉头问。
“这个……这个奴婢当真不知。”内监垂下头去。
宇文睿观他神色,就知道其中必有内情。
“你们离京时,是谁在母后身边侍奉?”景砚忽问道。
“是施大人。”那名内监以为太后问的是哪位太医在用药。
“施然?”
“是。”
景砚了然。她知道论医术,太医院那些供奉皆不及施然高明,可她最想问的不是这个——
“母后身边的那位白发婆婆呢?她的医术是无人能及的。”景砚道。
那名内监怔了一瞬。他在宫中活了几十年,脑子早就磨得灵光通透了,立时明白景砚所指,忙回道:“那位婆婆,并不在太皇太后的身边。”
景砚和宇文睿对视一眼,似有所悟,又问道:“那位婆婆何时离开的?”
“约莫……月余前。”内监老老实实地回道。
这便对上了。药婆婆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或者又走失了,母后急火攻心,以至于酿成大病!
景砚心中一痛:情之一字,最最伤人,连坚韧如母后也无法脱俗。
“事不宜迟,我们得火速回京。”挥退旁人之后,景砚对宇文睿说。
宇文睿自然知道事情已是火烧眉毛。一则二人都清楚,若不是病入膏肓,太皇太后断不会有此冒险之举。若回去的晚了,只怕连太皇太后最后一面都难见到。二则事关大周江山是否稳固,稍稍处理不当,便可能被歹人钻了空子,京中生变,可能就会酿成一场大乱。
所以,这件事,既不能不急,又不能慌乱。
宇文睿蹙着眉头,心疼地看着景砚因为体虚而显得苍白的面孔,“你真要和我一起赶回去?”
景砚点头道:“自然。母后传信既然提到,必定有她的深意在,我们不可违背了。”
“可你的身体……”宇文睿不无担心。
“我哪有那么脆弱?”景砚安慰她道,“无忧,我怕母后她……”
“我知道。”宇文睿面露忧色。
她知道景砚想的是什么,她也怕,怕见不到太皇太后最后一面。
“那我们就一同回京,”宇文睿最终做了决定,“你我同骑,我也好照顾你。多带几匹战马,路上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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