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_沧海惊鸿【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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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帝星

  “哀家就盼着你能好生教养、辅佑阿睿长大,做个乖乖的好皇帝,以后啊,哀家就在这寿康宫中享清福了。”

  段太后说着,不由得会心一笑:“我们阿睿是个小美人儿坯子,将来纳了后君,再诞下麟儿,不知要何等的招人疼爱呢!”

  景砚陪笑。她侍候着段太后歪在榻上歇息,脑中却想着:无忧那等跳脱顽皮的性子,真不知将来的后君是何等模样。

  段太后长叹一声:“施然那孩子,哀家想收他为义子,你觉得如何?”

  景砚一顿,“母后若喜欢,便收吧。”

  段太后点点头:“然儿是个好孩子,心思又正,为人也公道,性子好,长相也是拔尖儿的……可惜了……”

  景砚闻言,眸色微黯。

  “就让他在太医院里供奉吧,专门侍奉哀家,省得他整日胡思乱想的钻牛角尖。哀家常常能见到他,也觉得安心。”

  景砚一眼扫过段太后幽深的目光,欲言又止。

  段太后秀眉一挑:“你有话要说?”

  “是。前日,然哥哥说,他……他要全力调查那支箭背后的主使……”

  “胡闹!”段太后蹙眉,“军国大事,岂是他一介书生能查得明白的?真真是胡闹!如此,哀家更得拘着他了。施家就剩他一棵独苗儿,若是有个好歹,哀家九泉之下还有什么脸面见……”

  她红了眼眶,再难说下去,冲景砚摆了摆手:“你且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静……”

  景砚也是听得心中酸楚。她实不愿令一向刚强的母后在自己面前失态以致丢了脸面,忙行了个礼,退下了。

  礼部与宗正府这一遭效率极高,不过半日,新议定的谥号便上至了寿康宫。

  小内侍举着托盘跪在段太后脚下,几尺开外,礼部侍郎卢昆和新上任的宗正相王宇文广老老实实地垂手而立。

  段太后撩起眼皮,扫过二人的身影,暗哼一声。

  再看托盘内,两枚牌子——

  一个“孝”字,一个“明”字。

  景砚陪坐在一旁,默默点头:此番,还算得当。

  段太后略一沉吟,两根手指捻起“孝”字,“啪”的一声,直直扣了过去。

  景砚心头一沉——

  所谓“善事父母曰孝,富贵不骄曰孝”,母后心中对哲还是有怨啊!

  但听段太后淡道:“便是‘明’字吧。”

  照临四方曰明,遏恶扬善曰明。实在是上上的谥号,臣工们又敢说出什么来?自然是照行不悖了。

  是以,奉先殿内自此之后多了一位“明宗”皇帝的神位。

  几日后,乃钦天监选定的吉日。

  新君登基,群臣跪拜,种种繁琐仪式,自不须赘言。

  宇文睿着十二章衮服,头顶戴着十二旒冕。那一挂挂白玉串珠将将挡住她的视线,使得她没法将下跪的人等看个清楚。

  宇文睿不得不使劲儿瞪大眼睛,勉强克制住想要抬头撩起这些珠串子的冲动——

  阿嫂说了,坐在这黄金龙椅之上,就要规规矩矩的,才有天子的风范。

  可宇文睿却觉得这椅子瞧着金灿灿的晃人二目,坐着却一点儿都不舒服。她身子又小,脚上穿的靴子底儿再厚也挨不到地面,整个人像是半悬在空中,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唔……要是能快点儿长大就好了,脚底板儿能着地,心里也能踏实些。

  一项项的仪礼没完没了,宇文睿坐得屁股痛,不得不在龙椅上小小动作着蹭来蹭去。

  “咳——”

  一声轻咳声从身侧传来,宇文睿一凛,怯怯地偷眼瞥侧后方端坐的景砚。

  景砚瞪视她,那眼神分明在说“规矩些”。

  宇文睿收回目光,扁了扁嘴,继续绷着屁股上的肌肉,无奈地看着下方的群臣跪拜,听着司礼官罗里啰嗦地絮叨。

  她打量群臣,群臣也在偷眼打量这位小皇帝。

  今日情状,俨然就是当年重现。

  只不过,昔日的幼年先皇宇文哲换成了如今的小女帝宇文睿,而坐在一旁听政的换做了先帝的景皇后,如今的景太后。

  群臣心中无不问着同一个问题:那位叱咤大周朝堂十几年的太皇太后,当真就让权了?还是,退居幕后,另有打算?

  这位景太后究竟是何等性子,其实众人并不十分清楚。大婚前倒是名冠京师,乃大周世家第一等的才貌双全。若非此等资质,怕也不会嫁入皇家吧?

  至于这景太后治国理政的才能若何,又该如何侍奉,群臣心中皆都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总之,这大周江山,打今儿个起,算是重打锣鼓另开张了。前路如何?谁知道呢!

  登基大典便是在宇文睿的挨挨蹭蹭和群臣的暗自忖度中,从开始到了结束。

  无论如何,瞧起来殿内都还算是君臣相谐,一片祥和。

  恰在此时,兵部出班奏说“有北郑使者到”,群臣哗然。

  “宣!”景砚凛然道。

  这北郑使者尹贺早就到了京师,却一直被晾在馆驿里无人理睬。

  段太后意在“削其锋芒”,其实说白了就是给北郑一个下马威。加上大周国丧,明宗皇帝又是死在了征讨北郑途中,是以自朝至野对北郑皆是恨得咬牙切齿。这尹贺在馆驿里也是没少吃苦头,什么吃东西吃出奇怪的东西,或是饮茶饮出莫名的味道等等,皆是馆驿中的仆人杂役或是下级的官员因愤恨而动的手脚。若非有段太后特意安排下的侍卫保护,怕是他和他的诸随从此刻早就身首异处,甚至尸骨无存了。

  如此磨折了几日,景砚原以为会看到个形容枯槁、面容憔悴的,不想步入殿中的却是个高俊挺拔、相貌威武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尹贺不过二十七八年纪,在众臣的怒视下,从从容容地迈步而入,不卑不亢地奉上国书。

  景砚扫了几眼国书,冷笑道:“北郑伪朝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罢兵?互市?呵!欺我大周无人吗!”

  她语声严厉,见惯她柔顺随于宇文哲身侧的众臣闻听,都是心中一凛:这景太后似不是个好相与的……

  尹贺却是面上毫无惧色,微微一笑:“太后此言差矣!不错,敝国却是居于周之北方,国号亦是为‘郑’,然,‘伪’字从何说起?”

  不等景砚回答,裴劲松已然愤愤抢道:“哼!杨灿反周,这等史事难道尊使不知吗?还是,北郑朝廷以此为耻?羞于告诉子孙?”

  群臣见裴相如此抢白,浑不将太后、小皇帝以及立在上首的段相放在眼中,均不由得暗皱眉头。

  尹贺并不为所动,“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裴劲松哼了一声:“老夫尚书右仆射裴劲松!”

  “裴大人既懂史,敢问贵国又是如何夺了前朝的江山?”

  “这……哼!诡辩!”裴劲松不屑地一挥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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