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她也说不下去了。大周朝从没禁过娼业,至于如何经营,那是各家的主张,纵然是皇帝,她也管不得。
红儿哭诉道:“小女子今日见识了公子的武功人品,公子定然是个好人,也定然有法子救我家小姐于危难之中……呜呜呜……昔年我家乡遭了天灾,父母双亡,我流落街头病饿交加,是小姐她好心救了我,赏我一口饭吃,又花银子延医用药,让我不至于病饿而死。小姐她是个好人,呜呜呜……公子您可不能不救她啊……”
宇文睿听得血撞顶门,急问:“如何救她?你说!”
“只要公子届时到场出价最高,小姐便可免于受辱!求公子救救她吧!您的大恩大德红儿就是做牛做马也是要报答的!”红儿哭着再次叩头如捣蒜。
“好!我答应了!我到时候一定去救她!”宇文睿扶住红儿,温言道,“不必你做牛做马,你家小姐不容易,你记得好生侍奉她便好。”
红儿没想到她如此痛快就答应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怔怔地凝着她俊美容颜。
申全早听傻了,嘴张大着几乎能塞进个鸡蛋。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一国之君要救青|楼姐儿于水火?祖宗您当您是宋徽宗吗?就算是宋徽宗,人家也没花大头钱去买李师师的……咳咳……
祖宗您是女子啊!就算爱,也该爱个俊俏相公吧?话说您之前巴巴地搂着那沐姑娘不撒手,怎么个意思?这是闹哪样呢?您真当奴婢我什么都不懂吗?您还真别小瞧奴婢,在宫里也有几个姐姐……咳咳……钟情于奴婢的!
回宫路上,申全几次欲言又止。见小皇帝脚步匆匆,一脸的凛然正气,又生生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内侍,劝劝也就罢了,最终如何决断,真是自己能够做的了主的吗?
思及此,他不由得忆起前日见到的魏秦魏总管的模样,暗想何时自己才能有那份气度胸襟呢?
单说宇文睿,此刻她胸中如同腾起一团火——
沐漪寒是个美丽又良善的女子,纵然失陷于娼门,可那是命运无情,怎能怪得她来?这样的好女子不该被如此糟蹋,她值得真正疼爱她的人全心全意对她好。
心头一热,宇文睿更觉自己该当救她。就算坏不得行规,但自己可以按照符合规矩的方法救她。
自己是她的,是他们的皇帝,合该呵护天下所有子民周全。哪怕对方只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活在我大周,怎能无视她的苦痛?
宇文睿只觉得自己真像个皇帝,强烈的自豪感充斥了她的胸臆。她很想有个人同她分享这份激荡的情感,她想阿嫂,想阿嫂那关切的目光,和柔情的疼爱。
潜回宫中,宇文睿嫌弃地撇开申全,揣了自己的面人小像,自顾自发足狂奔到坤泰宫。
直至看到坤泰宫后院的高墙,宇文睿才大松了一口气。
她窥了一圈四周,没有人,遂手脚并用,蹭蹭蹭攀上了丈余高的墙。
恰在此时,一名内廷侍卫因为解手落了单,正路过坤泰宫的后墙。他猛一抬头,惊见墙垛上伏着个白影儿。
那侍卫大惊失色,“什么……”
那个“人”字还没说出口,宇文睿察觉,扬起一根食指搭在唇边,冲着他“嘘”了一声,示意他莫要声张。
陛下!
侍卫震惊,双膝一软,便要行大礼。
可谁料,他眼前忽的一花,白影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那侍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墙头还是墙头,哪有什么“陛下”?
第53章 膀子
同每一个秋日的午后差不多,坤泰宫的后花园里安静得很,暖洋洋的太阳下,只有秋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啾鸣。
若是往时,宇文睿定会寻根断树枝逗弄树上那无精打采的虫子,或者兴起,唤来小内监陪她粘虫子玩。可这会子,她真没这份儿闲心。
她想念阿嫂,想得抓心挠肝的不踏实。几日未见,尤其是今日怀抱沐漪寒时嗅到的熟悉香气,勾起了宇文睿对于阿嫂的种种回忆,让她心痒难|耐。然而到底如何心痒,究竟为何心痒,宇文睿说不清楚。
她也懒得想。
此刻,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马上见到阿嫂。对,马上!
然而,景砚自从上次二人闹得不愉快,便不愿见她,几日都不见她,软磨硬泡都不好使。宇文睿无法,只好自己想办法,翻墙。
虽然一国之君这么做,似乎有失体面。可事关能否见到阿嫂,要体面作甚?
她蹑手蹑脚地贴着后花园的墙根蹭到景砚白日惯常坐卧的侧殿边,一国之君像个小贼似的,趴在窗下细听动静。
侧殿内很安静,没有侍女内侍走动的声音,也没有说话的声音。
宇文睿大着胆子略略直起身,顺着支起的窗子偷偷往里瞧——
殿里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倒是隐隐有水声断断续续地飘入她的耳中。
是园子里流水的声音吗?
宇文睿无暇细想,她侧着脑袋瞧殿内那张美人榻,平日间阿嫂闲来无事时,午后便是在那处歪着歇息的。
果然,榻上放一只精致的针线盒,是阿嫂时常用的那只。盒里面盛着一应的针黹物事,盒上面搭着几幅绣了一半的花样子。瞧那团龙模样的,除了皇帝谁敢用?不是给自己用的又能是给谁的?
这说明阿嫂就算这会子不在这里,也不会走远。
索性给她个惊喜!
宇文睿嘻嘻偷笑着,小心翼翼地攀住窗沿,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屋内。
她掂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挨到殿柱后,探着头往殿门外看——
对着自己的,是两个宫女的背影。
宇文睿嘿嘿窃笑。她自信以自己的轻功,那两个站规矩的宫女绝发现不了。
扫视一圈,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藏身到美人榻之后,到时候阿嫂回来坐下,自己就突然蹦出来吓她一跳。猛然间,宇文睿一眼瞥见了针线盒子里露出来的一段白色布料。
那是什么?不是自己系惯了的红色束发带,也不是荷包香囊之类的鲜亮物事。
宇文睿好奇,遂蹭了过去,抓住一角轻轻地往外拉。
手感柔软贴肤,倒是个好料子……
然而,只拉出一半,宇文睿的脸就红透了——
这东西,和那天月事初潮时阿嫂拿给自己用的,居然一模一样!
她被蛰了一般,连忙甩开——
宇文睿一点儿都不喜欢每个月都来的那玩意儿,首先就是因为麻烦,让她觉得自己裹着那奇怪的物事,像个怀了娃娃的大肚婆;又不能吃这,也不能吃那,还不能习武骑马,就连批奏折稍晚一点儿,阿嫂都要派人来催着自己睡觉,还特特地让人端来热腾腾的红枣粥,唯恐累着、冻着自己似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小皇帝深觉那样的自己像被束缚住了手脚,再也无法任意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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