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你怎么了!”长孙曜急忙想要扶住她,林权想要说话,嘴一张话没说出来,一口血喷向长孙曜的脸。长孙曜下意识地抬起宽袖一甩,将血挡了下来。他低头一看袖子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长孙曜被他这一喷给喷懵了。林权从案几边滑了下去,倒在地上时口鼻还在疯狂往外冒血。李延意冲到他身边喊他之时,他已经没气了。
长孙曜和李延意都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万分惊讶,虎贲士兵跑过来向李延意报告说入口那位小娘子说食物中有毒。
“有毒?”李延意说,“不可能!所有食物都在我眼前以银针探毒,银针并没有变黑!怎么会有毒!速速叫御医来!”
“是!”虎贲士兵火速离开,李延意掐着林权的人中想要将他唤醒,可无论怎么掐林权都没有反应。
“他死了。”李延意汗水往下滴,她看着林权睁得几乎要掉出来的双目,突如其来的死亡让他极度诧异和恐惧,发紫的脸被毒素催得肿胀,将五官挤得挪位,死状极惨。
李延意心痛万分,手掌掠过林权的脸想让他瞑目。谁知手掌刚抚上去就听见往这儿狂奔的甄文君再一次大喊:“殿下快让开!别碰他!”
李延意一惊,立即将手缩了回来。
“殿下,你看!”长孙曜指向林权的脸,李延意眼睁睁地看着林权的脸还在持续浮肿,直到他的脑袋几乎变成两个大时双唇渐渐张开,一股有力的黑气将他嘴撑开,从口鼻中冲了出来。
“殿下小心!”长孙曜立即将李延意拦到身后,林权忽然坐了起来,巨量的黑气从他的耳鼻嘴中疯狂往外喷射。眼看长孙曜和李延意就要被黑毒气吞没,甄文君一把将他们推到了池中。
三人一同掉到了池水中,还在露台上没来得及跳水吸入了黑气的婢女们和林权一样,口鼻之中流出大量的血,眨眼间便中毒倒地身亡,从吸入到身亡非常迅速,不过弹指之间。
在池水中甄文君向李延意和长孙曜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直接游到岸边。
剩下的那位虎贲士兵本想过来,看见这副场景迅速掉头。回到岸边时甄文君她们正好破水而出。
“殿下!少府!你可吃了那酒菜?!”甄文君刚能喘气便急切地问道。
“我……我喝了酒!”长孙曜咳着水,脸色十分不好,“喝了六杯!不过没有吃菜……我不喜欢喝酒的时候吃菜,我也中毒了吗!”
“看来酒里没毒。此毒十分猛烈,别说喝六杯了,即便只喝一口长孙少府恐怕已经没命了。毒应该在菜中。殿下,你没吃也没喝么?”甄文君那日刚刚看见李延意得了势异常开心,就是害怕她这一开心纵情酒肉,一顿大吃大喝的话就完了。
李延意摇摇头:“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吃。”
前几日李延意的心情是不错,直到昨日跟着阿歆的探子传回来消息,说阿歆这一路芙蓉散又发作,她坚持着没有复吸,倒是去找她老师了。她自幼就和这位传授功夫的老师十分亲密,李延意对这位道貌岸然的老师没有好感。如今阿歆在这危机关头去投奔他了,李延意万分不爽。可是汝宁这边局面颇为动荡,加之谢扶宸老贼披荆斩棘地回到了李举身边,形势瞬息万变,她不可能离开。
不知道阿歆如今是否已经到了她老师身边,更不知道这位老师会如何帮她解除芙蓉散之瘾,想到此事李延意便毫无胃口。今日她叫来长孙曜等人就是为了商量对付谢扶宸之策,卫纶家中有事未能赴宴,没想到心情不好影响食欲倒是捡回一条命。李延意万分唏嘘,隐约觉得这是阿歆在暗中保护她。
夏日池塘上的风很快就将黑气吹散,李延意问甄文君这毒究竟是什么,为何银针都无法查探而她却知道,问她是否看见了下毒之人。甄文君便将她发现一枝嵩的过程告诉了她,只是略去了烧毁卫庭煦信这件事,信口而说在烧毁无用的物件时发现了剧毒的踪迹。
“这一枝嵩之毒除了无色无味万分凶险银针也无法试探到它的存在之外,被人服用之后会迅速腐蚀喉道进入胸腔,一旦遇血便会产生大量毒气,毒气会在尸体内快速膨胀,甚至会引起爆炸。吸入毒气之人亦会迅速毙命。”
李延意见识过许多歹毒的手段,一枝嵩这般凶残的毒药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对毒药非常了解吗?”李延意问甄文君。
本来甄文君习惯性地想要自谦说“略知一二”,可是转念想到阿竺对她的提醒,神色一定,朗声道:
“文君对现下已知的六百三十二种毒药了如指掌!”甄文君没有说谎,江道常的确将辨认所有毒药的方法教给了她,旁人或许学上三年都学不完,甄文君凭借着聪颖绝伦的天资在短短的一年中便全部记下了。她需要在李延意面前露脸,眼前这个绝好的机会她不可能错过。
李延意站起身,望向池中的粟海苑,林权的尸体已经瘪了下去,婢女们横七竖八地倒成一片,那团仿佛来自阴界的可怕黑气还在空中飘荡着。
“文君,扬晖,你们随我来。”李延意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心事重重地叫上他们二人速速离开。
就在林权惨死之时,自南方而来的大雨陆陆续续覆盖了平苍,并且继续往北迁移,即将逼近京城汝宁。
平苍百姓欢欣鼓舞,虽然春耕已过,干涸多日的大地总算迎来了降雨,对于饥渴万分的灾民而言没有比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更振奋人心的了。
无数的灾民、农人全部跑出屋外,在大雨中欢歌起舞。而从南方一路开凿入京的水渠在停滞十年后突然以追风掣电之势迅速完工。据说天子李举将修建他皇陵的奴役全都征调去修水渠,为了能早日实现南水北移缓解灾情,天子连自己的陵墓都暂停了。蜿蜒的水渠不仅缓解了南方的汛情,更是滋润沿路城池,和大雨双管齐下,将多年来笼罩在大聿天空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就在此时,另一件让人匪夷所思之事恰恰传入了李延意的耳朵里。
在诏狱内扛了四十六天后,洪瑷突然在狱中吐血而亡,并留下了一封认罪的血书。
除了承认自己在绥川赈灾时贪污了粮款之外,血书之中对通敌卖国一事也供认不讳,直言无颜面对天子,唯有一死逃避良心的问责。
“什么?洪瑷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
李延意正在给卫庭煦写密信,听见甄文君跟自己汇报的消息后,凤眼一瞪,随即哼笑一声道:“难不成李举以为只要逼死了洪瑷,让他将所有罪揽到身上,此事便死无对证无人能定冯坤的罪?未免太过天真。”
她将手中的笔放下,原本写好的竹片也投到一旁的火盆里烧了个干净。洪瑷的死看起来像走投无路后的自我了断,可一想到自谢扶宸回到汝宁之后先是毒死了林权,而后挺了这么久的洪瑷也一命呜呼,此事便多了些云山雾绕。
当年太后病重,谢扶宸趁此机会让李举以结党营私之罪把当时李延意的舅舅下狱关押,甚至把庚氏在朝为官的子弟们一个个查办,将空出来的位子全部安插上李举的人。这一手凶狠而出人意料。若非太后当时命大挺了过来,且李举年龄还小下不了决心,恐怕庚氏一门都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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