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人微微颔首,看了看手中的事物。那是一把双筒□□,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她吹了吹枪口的烟气,立时便是一股火药味扑面而来,熏得她直皱鼻子。
此时火器尚不普及,只有朝廷禁卫军和防守边关的驻军方可以配备,平常百姓家里就算黄金白银堆积如山,也不一定能弄来一把。看这□□主人玩枪的技术颇为娴熟,若非生在皇亲国戚的帝王之家,便是钟鸣鼎食军帅豪门了。
这□□如此难见,那小丫头眼见它的大显威风,也怪不得这般亢奋了。
“小姐,你不过来看看你的猎物啊?又在那想什么呢?”小丫头又说话了,这次却是鼓着嘴,嗲声嗲气的,又似哀求又似埋怨,其中蕴含的情意也只有她自己说的明白了。
初夏清晨的凉风拂面而来,吹得人神清气爽,精神大振。那持枪之人身长玉立,穿宝蓝轻纱长衫,圆领箭袖,腰缠束带,脚蹬玄色短靴,满头青丝用个玉冠绾住,想来是为了出行打猎方便,这才束发穿了男装,真有翩翩公子的气质。可那两侧鬓发有几丝不听话的垂了下来,要叫她不胜其烦的伸手来拂,但恰是这一拂,更显得这人潇洒旷逸的气度,平添了几分女儿秀色。她摊开修长的五指挡在眼前,眯起眼凝视着和煦的阳光,多好的天气啊!
那人看了旭日许久,竟不觉得眼睛不适。这太阳虽然耀眼夺目,却也奈何不得她。过了一会儿,才看着小丫头淡淡一笑,漆黑的眸子晶莹剔透,澄澈湛明,仿佛直逼人内心,窥破你心底深处的秘密。似水透明,如光锐利,任是谁见了这对眸子,都不会自觉的偏过头去避其锋芒。但那小丫头却不知是何方神圣,见了这对璀璨明眸,竟然避也不避不逃,硬生生的接了下来。然而能真正接的下这眼光的,普天之下能有几人?瞧,不出片刻功夫,那小丫头脸上如罩红云,一颗心如要跳出胸膛一般,终于她再也接不起这人的“招数”,恋恋不舍的偏过眼神来。但那脸红心跳的感觉再也挥之不去,看来这功夫后劲大,小丫头是中毒颇深,不可自拔了。
那人却还不知自己有此等“明目神功”,只将秀眉一皱,缓缓走上前去,看了看地上的猎物,摇摇头道:“这□□射程不过百来米啊,看来还有待改进。走走,回府去。”
只丢下这么一句话,这人便拂袖而去了,看也不看小丫头一眼,可怜了她这副眼波才动被人猜的娇羞模样,却是无人赞赏了。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此时名花倾国都有了,唯独少了多情的君王,只有个不解风情的小姐……
那小丫头不大情愿的撅起了嘴巴嘟囔道:“小姐啊小姐,你鼓捣了三个月了,好容易鼓捣出这么一个打鸟的好东西,还待怎样?难不成你还想进神机营吗?”
神机营正是朝廷特设机构来研究□□大炮的,由御林军直接统领,拱卫京师重地,说来也是皇帝直辖的天子勤王军了。这小丫头虽然只是个婢子,却是身在军功侯爵之家,对朝廷掌故也知之甚详。
那小姐也回头不理她,径自边走边说道:“什么怎样?我云晨潇既然做了,定要做的最好。这□□能打死小麻雀,也能打死高飞的雄鹰吗?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嘛。要打麻雀,去拿弹弓好了,要这□□何用?”
这蓝衣人正是云晨潇。这日闲来无事,她便取了自己研制数月的□□来试,谁知却只打死了个麻雀。虽说准头够了,威力却还弱了些。云晨潇又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自然是大不满意了。
她这边兀自说了半晌,却不听小丫头答话,这才微感奇怪,回头看去,只见那小丫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直瞪着自己,看样子是跟自己怄气呢。也难怪了,三个月来自己足不出户,倒也可怜了小七整日里在房中陪着,可别闷坏了这小丫头。
云晨潇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对小七不苟言笑,也有些过意不去,当下赔笑道:“小七,你还不走?杵在那里等天上掉馅儿饼吗?”
那小七还是不答话,只双手环胸,两眼一闭,看来是要耗到底了。
云晨潇这下可迷糊了,只得退了回来,伸手在小七面前晃了晃□□道:“小七,七儿,阿七,七妹妹,嗯,七仙女,七大小姐呵……”她将那“七大小姐”四个字拖得老长,跟着敛衽施礼,竟真的朝小七一拜。
那小七本也无心动怒,只想叫云晨潇跟自己说话解解闷。她见得此招奏效,嫣然一笑,上前挽住云晨潇的手臂道:“我可受不起哩!小姐,咱们这就回去吧?老爷夫人都等着呢。”
云晨潇哈哈一笑道:“成,打道回府!”说罢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忽然一个眼尖,看得前头草丛中似有什么事物晃动。她偷偷莞尔,托起□□,瞄了个准儿,又是“啪”的一声响,那草丛里的东西登时不再动了。
小七本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听得枪响,吓了一跳,忙加紧脚步,躲到云晨潇身后道:“怎么了?怎么又开枪?有恶人?”
云晨潇朝小七挤了个笑,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别乱动,自己却深入草丛中。此地草高林密,又是夏天,那杂草足足高过人头,云晨潇人一进去,便立刻没了踪影。
小七在外面等了好久,还不见她家小姐出来,便等不及了,开口大叫,就是没人理她。虽然是大白天,可没了云晨潇,她一个人在这山高林密的地方,听得远处不知名的东西嗷嗷直叫,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眼前穷山恶水的,说不定就会从密林中蹦出一个手持匕首的蒙面强盗来。刚才那明艳柔丽的山中小景,立刻变作了萧索肃杀的虎狼之地,小七身在其中,有股说不出的恐慌,不过一会儿已是眼泪汪汪。好熟悉的情景啊,好像恶梦里的情景一样,小姐,她就这么忽然的消失了,丢下自己永远不理了。
“小姐,你在哪啊?你别吓我!”
小七既害怕又担心,颤着声音叫了几声,便要随着进入密林。不管怎样,她都要跟云晨潇在一起,只要在一起便是好的,想到这儿,好像又安下心来……
不料正在此时,身后一人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敲,笑吟吟得唱道:“小七小七,哭哭啼啼,要问为啥,想吃野鸡!说,是也不是,你个馋丫头!”
眼前那人眼若明星,双目炯炯,正看着小七发笑,手中晃晃悠悠的,正是一只大个儿花野鸡,看来正是那枪声下的战利品了。那歌是她现时来编,呜哩哇喇的没个正调,但在小七听来却是天籁之音了。
“你吓死我了!”小丫头这下见了心中所念之人,可欢喜了,虽然嘴上埋怨着,脸上却早已绽出鲜花,更是毫不犹豫,纵身入怀,一把将云晨潇抱着,又是哭又是笑,眼泪鼻涕尽数抹在她身上,却还不肯松手。
云晨潇轻声叹了口气,回手揽住小七的纤腰,将她抱离身侧道:“嘿嘿,哭个啥?看你那胆小样儿。来,这个赏你!”说着将那把□□递给小七道:“以后谁要欺负你了,就用这东西敲他的脑袋,听见没?我可不许别人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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