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婉琬,此次入京,一路多加小心,你们两个要相互照顾好彼此。不要让我在家里担心,知道吗?”徐氏眼中满是不舍,可是也知道此次回京是势在必行的,不能阻挠。
“娘,你放心吧,我肯定保护好婉琬。只不过这次我们还要跟着居老板去一趟塞外,可能就没法赶回来陪你过年了。”褚玉瑭有些愧疚,想到年关的时候,娘要孤零零地一个人在江南,心里不太好受。
徐氏却笑了起来,安慰两人,说:“这个没关系,生意要紧。等你们从塞外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团聚,每一天都跟过年一样。”
施婉琬也在旁边安慰褚玉瑭,说:“娘说得有理,往后的日子还长。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都是团圆。”
听到徐氏和施婉琬都这么说,褚玉瑭心中的离愁顿时消散了许多。想必这是她记忆之中,最高兴的一次离家出行了。虽然自己的命格被改了,但是自从柳瑜安死了以后,改命之局就好像被破除了。施婉琬让被关押在府里的那人一再确认,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要破除此法,就必须用担保之人的命去抵偿。况且褚玉瑭的护命玉一直完好无损,柳瑜安的局也不算完全成功。
所谓“以命改命”便是此意。不过柳瑜安之死至今尚未有定论,自杀和他杀其实都有可能,毕竟柳瑜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那几个被她坑惨了的合作商,个个都亏了不少钱。而她自身罪孽也很深重,突然醒悟也并非没可能。褚玉瑭偶尔会想起这事,却又觉得自己不该深究,毕竟柳瑜安这个人,与自己最后的一丝瓜葛也都已经消除了。往后的人生里,不该再被这个人所占据,哪怕一丝空间都不该浪费。
“阿褚,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久一句话也不说。”上京途中,褚玉瑭显得格外安静,施婉琬一看便知她有心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起柳瑜安的死,有些唏嘘。”施婉琬听到褚玉瑭提起这个名字,脸色有些微变。不过褚玉瑭顾着说自己的话,并没有转过脸去看施婉琬。
“这也是她应得的下场,难道不是吗?”施婉琬平静地说着。
褚玉瑭想了想,点头。
“对,她做了这么多坏事,这样的结局,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我总觉得她不像是那么轻易就会认输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自尽了呢。”
“阿褚,你看人往往都只看到表面,即便你与她相识了十年,但是她的另一面对你来说,却很陌生。所以你用你记忆里的她去揣摩,很难得到准确的结论。再说,一个人在谷底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攀上高峰的期望与冲劲,耐力自然充足。可是当一个人已经身处巅峰,再要让她往下走,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韧劲的。”
“嗯,还是婉琬看问题透彻。换做是我,就没想到这一点,毕竟柳瑜安那个时候已经极度膨胀了。况且,江州知府一倒台,她用假货充抵数量,以次充好的内幕也瞒不下去了。的确是难以收场,这么想来,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有可原。”
见褚玉瑭口中振振有词,施婉琬也不再继续说什么,眼底似乎松了一口气。有些事,终究是不愿意让褚玉瑭与自己一同承担的,那纯粹天真的心境,也是施婉琬执意要保护好的。只不过在这世上,很多的美好是需要更残酷的手段才能去维护的,施婉琬想起了施琅云这次到江南时,看自己的眼神,与过去有了明显的不同。
施婉琬能够从大哥的眼神变化里,猜到几分爹的心意,看来是自己昏迷期间,褚玉瑭坚定支持太子起了不小的作用。在风雨飘摇的日子里,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实在的,太子最终可以顺利继位,而丞相府脱离囹圄重获殊荣也有着那百万两银子的缘故。
“到了京城,你可想好了,如何面对一切?”施婉琬知道,昔日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不会对褚玉瑭入京一事置若罔闻。
“想好了,坦然面对呗。反正我的家底他们都看清了,想要再多,那可真没有了。”褚玉瑭笑得轻松,那段四处筹措银两的艰险岁月,使她重新认真思考了的爹曾经坚决让商号远离官府的规矩。
“那可不行,你还欠我不少银子呢,可不能全被别人拿走了。”施婉琬将当初褚玉瑭给她立的字据和那块床单收藏在一起,或许这是属于她自己心底的秘密。她想要将这些作为她们感情的见证,永远保留下来。
“婉琬,我表现那么好,难道不能用自己的勤劳抵扣吗?”
施婉琬不出意料地摇头,道:“你勤快些,不也是一种优点吗?坚持下去没什么坏处。至于欠的钱嘛,你也是商人,应该最了解的,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更何况……”
“可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啊!亲兄弟才不会每天睡觉都要亲亲又抱抱的,我们之间难道还比兄弟远啊?”褚玉瑭急着辩解,怎料被施婉琬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住,不再往下说了。
“回丞相府你可以放心,但如果是被宣进宫了,你可不能说话还这么随心所欲的。”施婉琬的眼里有一点忧色。
这次施琅云作为钦差大臣到江南整治处理齐王的残余势力,公务繁忙,他们兄妹之间的对话也鲜有时间详细说清。在仅有的几次简短对话里,施婉琬里隐约感觉到这次入京,有一个问题是必要去面对跟解决的。而这一回,有褚玉瑭在身边,既是鼓励,也是软肋。
路途千里,与有情之人结伴而行,也不会觉得旅途枯燥乏味。褚玉瑭竟然觉得乘坐马车上京似乎是比坐船更好的选择,因为她不仅不会晕船,而且还能跟施婉琬挨得更近。
久别重逢,施起然看到女儿跟女婿,竟然有了恍如隔世,欲哭无泪的状态。施婉琬能体会丞相府身处危机时爹所遭受的压力和折磨,眼眶发酸,不再克制自己的感情,扑入爹的怀里,闷声抽搐了起来。
这个举动,褚玉瑭并不感到意外,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在旁边看着。施起然和一直留在丞相府的施琅庭倒是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窝在爹怀里哭泣的女子竟然是昔日以冷清著称的施婉琬。
施琅云则比他们淡定些,妹妹在江南的这些变化,他多多少少可以感知得到是因为褚玉瑭的缘故。正如这次他主动劝爹,应该对褚玉瑭改观,不论是捐献银两,还是不改初心地照顾施婉琬,都足以证明褚玉瑭是一个可以让施婉琬托付终身的人。即便丞相府真地遭遇了什么变故,褚玉瑭也有能力保住施婉琬。
施起然僵硬地抬起手,又轻轻落在女儿的肩膀上,半虚半实地拍着,说:“婉琬,别哭别哭,你这一哭,要把爹的心都哭碎了。”
褚玉瑭看到一贯威严的老丈人露出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不过施婉琬的情绪外露也只是一瞬,那份思念之情得到释放之后,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也知现在是大庭广众此举不妥。连忙从爹的怀里站了起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进屋,我们进屋再慢慢说。”施起然打量着女儿的气色,之前收到积云跟飞霞的书信,说婉琬在江南突然无故陷入昏迷,生怕是女儿旧病复发。可是当时他跟施琅云正在辅助太子跟齐王决一生死,而且局势很不利于他们。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抽不开身去将施婉琬接回来,也的确不敢在这样的局势中把女儿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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