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佞臣(gl)_那端米凉【完结】(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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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榴花真的开的很美。过早地步入了衰败的皇帝陛下安静坐在园中临时搬来的短桌旁,目光越过同样安静的竹竿一样的老臣子, 看着园中盛开的石榴花出神。

  其实他想看桃花,可惜桃花三四月才美,那是他最终挑选的继承人的象征,可惜他再也看不到桃花的盛开了,正如他无法见证新一代的王朝的兴盛一般。

  好在石榴花同样是红的,且比桃花要更红更艳,这是一个好兆头。

  “回陛下,算上今年的话,恰巧是第十个年头了。蒙陛下赏识,这十年来,微臣无一刻敢松懈。”

  严谨的仿佛算过的话语吐露在空气中,令得帝王轻声地叹息了一声:“你还是这般无趣。”他又紧接着说道:“不过,正是这副严肃端正到近乎死板的性格,才是我所器重的右相。”

  “陛下谬赞。”

  “赞,是真的,谬,却是错了。有些东西,你当得,那便受着,总是谦虚,倒会令朕怀疑起自己是否是个残暴的君主了。”

  身体状况仍是很差,赵钰说着,咳嗽了几声。朱弃石见状,倾身为他续了一杯热水,如今帝王连茶都不能喝了。

  “陛下说笑了。您之仁行早已传遍了天下,大齐的臣民,都沐浴着您的恩泽,若您这样一位令国家宁静太平、令各地仓廪充足的君王还是残暴君主的话,微臣便要怀疑,这世上是否还有真正的明君了。”

  留着不长的灰黑胡须,穿正红色袍服、腰佩紫色腰带的这位重臣极认真地反驳了他,说话时,胡须一颤一颤的。赵钰被他这明驳暗褒的话语说的心情舒畅,不由开怀大笑起来,笑不过两声,又剧烈咳嗽起来,身后中常侍立刻跑上来,极具技巧地给他顺气,他渐渐恢复过来。

  “有时朕真羡慕你,你比朕年长,身子却比朕硬朗许多。”

  朱弃石坐直了身躯,赵钰笑道:“不要紧张,不过是将死之人常发的牢骚罢了。朕知道朕的今日是如何来的,说真的,若让我像你那样端正古板地过一生,不如折寿几年快乐一生。”

  “陛下须得放宽心,不要总想着这些事才好。”

  “无碍,你到了朕的地步便会知道,有些事,总会自然而然地闯到脑海中的。不说这个了,你方才说,朕算是一个明君是吗?”

  “自然是的。”

  “轻徭薄税,朕做到了,重农抑商,朕也做到了,如今便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他们家中是有余粮的。这若放在五十年前,子民们都吃不上饱饭的时候,是不可想象的。因此,你这评价,朕也的确当得。”赵钰说着,感觉喉咙口又痒了起来,遂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不过,朱卿啊,一个国家若是安逸太久的话,后来的君王便会思变,你说,若是大齐将来会有变化,会是哪一方面的变化?”

  这话问的刁钻,不过朱弃石显然是曾想过的,如今帝王问了,他也就犹豫着说出了口:“若令微臣看的话,变化应当出在西北。”

  “你果真还是那个洞若观火的朱弃石。”

  赵钰又是一叹,看向西北方向,似乎已经看到了那边升腾入空的狼烟。

  同样的场景,朱弃石也似乎看到了,他不敢叹息,只在心中默叹。

  “太女,她还年轻。年轻人有锐气,这不是件难事,左右如今我大齐的国库也足够支撑她去完成这件大事,只是还得劳你多看着点了,此事要做,但不可操之过急。”

  君臣二人在这红花盛开的园子里谈事,彼此表情都平静如同唠家常,站在后边的中常侍心中却肃然起来。

  这就是托孤了。

  同样的场景,在未来还会发生几次,皇帝陛下不会只将国家之未来托付在一个臣子手上,但从帝王此刻对朱弃石的态度,也能看出,即便托孤大臣会有好几位,但是其中分量最重的,还是只会是这位朱大人。

  “陛下放心,太女殿下仁善,也许会将陛下的国策都给继承下来也说不定。”

  “你也说了是也许,即便仁善,有些事情到了该做的时刻了,就会有人自然而然地去做的。况且,那孩子并非没有魄力的人。”

  说着,赵钰那张苍白削瘦的脸上划过了一丝骄傲。

  朱弃石似乎也赞同他的说法,闻言淡淡点了下头。赵钰看着他,忽然道:“有一件事朕要谢谢你。”

  朱弃石冷凝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又随着帝王的解释而消失了。

  “那时老二老七斗的厉害,老大也掺和了一脚,朕谢谢你,并未在当时做些什么。”这是真话了,朱弃石是大皇子的岳父,若他也淌了这趟浑水,当时大皇子绝不会那般弱势,朝局就更是动摇。

  好在,这个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寒门臣子,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

  能得到皇帝的肯定,朱弃石的脸上也有一些动容,他拱手一礼,尊敬说道:“陛下,微臣升任右相的前一日,许多的人写了折子反对,臣知道,他们向来不怎么看得起奴隶,又如何能容忍一个卑微的奴隶爬到他们头上呢?那时说是不忐忑、失落是假的,但陛下您将那些奏折当着臣的面拂去了,给了臣信心。”

  听着老臣回忆往事,帝王浑浊的眼睛里,也划过了一丝怀念。

  “那时陛下说过,您要一个您用的顺手的纯臣,其他人的目光,臣不需要去在意,这么多年了,臣一直谨记着这句话,您说要谢谢我,这不必,因为臣只是在履行当年对陛下发的誓言。”

  他的话令帝王再次大笑起来:“好,你既记得,那便很好。”他伸手指着绿叶中的花,同朱弃石道:“你看,新的花正盛开着,而朕这已虚弱不堪的老树,却要渐渐归于尘土了。”

  朱弃石大惊,一撩袍袖跪了下来,膝盖磕在柔软的泥土上,赵钰淡笑看着,没有去扶他,紧接着道:“新花需要呵护,朕有了几个人选,你是朕最先召见的人,身上的担子最重。”

  朱弃石嘴唇翁动着,没有说话。

  “爱卿啊,朕的寂儿,会是个英明仁善的君主,但她才刚刚成年,许多事情,身边都要有人帮衬,朕思来想去,你最合适,你可敢接下这个重担?”

  赵钰的神情威严起来,他看着朱弃石,仿佛将世间一切的荣耀倾注在了他身上。

  朱弃石又是一礼:“陛下如此看重,臣极为惶恐,然若陛下不嫌臣已老朽不堪,臣便甘愿,再为这大齐燃尽身体中剩余的力量。”

  “这便很好了。”

  赵钰眼中的火焰忽明忽灭的,他终究是个快要死去的人,这么跟臣子说了一会儿话,脑子又有些不清醒了,在原地愣了半晌,朱弃石也跪了半晌,帝王才又找回了记忆,重新与他说起话来。

  “还有一件事,朕想趁着还未死,为老大他们封王,给他们些封地,令他们远远地走开罢。”

  朱弃石脸上皱纹更深了:“陛下万岁之躯,总也说死,不吉利。”

  “也就你这块又轴又硬的石头会说出这么拙劣的宽慰之语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所以啊,朕要早些做打算了,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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