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不像她们,这么小,便要将人命放在心里了,便要为自己、为他人挣命了。
听到赵寂唤她,初宴应了一声,轻拍着赵寂的肩,算作一种安慰。
对于万清鸢,她会去摸清鸢的头,却很少拍清鸢的肩,因她将清鸢当妹妹看,可是赵寂,即便是这么小的赵寂,在她心中也是不同的,是孩子吗?赵寂当然是,可是不一样的。
很不一样。
“我有点害怕。”
被卫初宴很好地安抚到,赵寂咬着下唇,趴在她心口,听着那心脏平缓而有力地跳动,心中逐渐平静下来。
“怕什么,怕他们伤害你,怕你终究会被推着去伤害他们吗?”
轻叹一声,胸膛随着这声叹气而低沉地震动,卫初宴抱着赵寂,摸着她光滑柔顺的黑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怕......总之就是很害怕。”她在卫初宴怀中动了动,闻着那熟悉的冷香,把卫初宴抱的更紧了:“卫初宴,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我么?若说嫡亲的,我没有。我爹是入赘,只标记过我娘一人,我娘亲身子单薄,生下我已是不易,后来便不再生了。”
“我真羡慕你。”
“帝王家,子嗣兴旺才是好事,殿下觉得兄妹多吗?其实这在朝中大臣看来,还单薄了一些。你看,不算废太子,如今有资格即位的只有二皇女、三皇子、七皇子,以及殿下你了。所以,选择很少,其他人都会互相盯着,我知道殿下想当贤王,但......自古无情帝王家。”
“恨不生在平民家。”
赵寂便孩子气地接道。初宴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以为,你自小习惯的那些金银玉器、贴心仆从是如何来的?生在帝王家,受一国子民供养,殿下,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说其他,便说现在,若是让你去做一个平民,你仔细想想,你真的会愿意吗?”
“身在这个位置,受了这许多供养,便要学会去承担这个位置带来的责任、要去习惯由此而来的困扰与艰难,殿下,我们不能在享受时理所应当,而在遇上难事时去埋怨。因为这本就是你的身份所伴随的东西,有好处,也有坏处。而且在许多人看来,这个位置所带来的好处比坏处多,而且是多的多。”
赵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卫初宴,疑惑道:“卫初宴,你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她摸着卫初宴薄削的嘴唇,不明白为什么从这张嘴里能说出这么多的大道理。
卫初宴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摸:“不过是读书读的多罢了,主子多读些书,这些道理不必初宴跟你细说,也能懂得的。”
话虽这样说,她却十分心虚,近来,和赵寂太亲近了,有些话便脱口而出,看来日后还是要少说,至少在这个年纪不该多说些什么。
赵寂被她抓住手,狐疑看着她:“我也从未荒废过学业,读过许多书,教我的还都是些他们说的大儒,可是,我为何会和你差了这么多呢?”
她很受打击。
“啊,这个啊......”
初宴把她重新抱到怀里,确认将她抱紧后,才带着笑意在她耳边道:“可能是殿下没有初宴聪明。”
说什么赵寂不如她聪明,自然是逗赵寂的,她毕竟是成年人的芯子,赵寂若是能在这样的年纪获得和她一样的学识,才是不切实际呢。
但她自然不能同赵寂说这些,只能委屈这个小奶包了。
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赵寂楞了一下,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但怎么可能听错嘛?虽然心里也觉得卫初宴比她厉害很多,但自己想可以,初宴这么不给面子地说出来,赵寂立刻撅起了嘴,眼神危险地看向初宴,初宴觉察到危险,将她抱的更紧,怎么也不把手送上去。
“好啦主子,睡吧,这么晚了。别咬初宴了,很疼的。”
初宴看穿了她的心思,把手箍的紧紧的,还笑她。赵寂又气又急,也不试图去捉住卫初宴的手了,低头隔着里衣一口啃在了卫初宴的锁骨上,见她身子一颤,嘴上的力气减小一点,但又觉便宜了她,气恼地磨了磨牙,正好磨着初宴的锁骨。
这个人总是这样,喜欢也咬她,不喜欢也咬她,长大后是这样,小时候也是这样!
初宴闷哼一声,眼神有些可怜,逆来顺受一般。
这样一来,赵寂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松开口,呐呐地对卫初宴道:“这是你自找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去问卫初宴:“疼吗?”说着,她隔着一层薄衣吹了吹卫初宴的伤口。
方才赵寂咬她她都没什么大动作,如今只是吹口气,卫初宴却反应很大地捂住了锁骨处,不让她再动了。
“主子方才说,只抱一会儿的。”
心中恼她总是乱咬,卫初宴不肯抱她了,催她回自己“床”上睡觉。赵寂贪恋卫初宴柔软的怀抱,也喜欢她身上的香气,如今找着机会缠上了,如何肯回去?她往卫初宴身上一趴,埋在卫初宴脖颈间,不肯下去。
过得一会儿,她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好似睡着了。
心中知道这无赖并未真的睡着,但也狠不下心把她自身上拔下去,只能抱着这只缠人的猫儿睡了一宿。
后来好几天,被赵寂咬过的地方一直隐隐作痛,但是,却教人心中发痒。
七月初,她们终于穿过郁南、桂柳两郡,来到了荊州地界。
荊州多山丘,一路行来,翻山越岭,颇为辛苦。这里的人跟着水走,在河流旁不远处的低平地面建村庄、建城池,屋舍前后有水田,四周皆山。
但是路上见到的水田,几乎都已没水了,龟裂发生在走过的每一块田地上,本应泛绿的作物早已被晒得焦黄卷曲,大片大片地伏倒在地里,再也没有直起来的机会。
一场大旱,正发生在荆州地区。
和在交州的所见不同,荊州中部的官道上,已很少有运送粮草的队伍出没,其他商队也少,与此同时,衣衫褴褛的饥民逐渐多了起来,偶尔遇上的队伍,也多是贩卖奴隶的,几辆牛车,几匹骡马,许许多多的奴隶排成队伍往前赶路。
荊州大旱,人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什么生意都不景气,多少商人避之不及,唯有奴隶贩子会争先恐后地往这边涌来。
如今这地界,多的是人卖儿卖女了。
“天老爷不给饭吃啊,五个月了,一滴雨都没下啊,地里没有收成,这叫我们怎么活啊。三儿,不是爹心狠,全家都等着你这口粮食救命呢。”
“老爷,你看看我,我虽老了点但还有把子力气,你就买下我吧,我家里的老母三天没进一粒米了啊。”
“呜呜呜,娘,我不要跟他去,我不要啊......”
途经一村庄,正巧见到贩子在收人,赵寂在马车上看了一会儿,见到这惨状心中不忍,令高沐恩去给些银钱,那些人收下,仍是要卖儿卖女。
“岂有此理,我不是已给过他们钱了吗,他们为何还要这般做?难道将自己骨肉卖去做奴隶还是好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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