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在法国,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你就不辞而别了,让我好找。”玛丽的声音像蜂蜜糖一样甜而不腻,带着少女特有的轻细,暖暖的,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十几岁时,那段青葱岁月。
“是不是伊丽莎白派人来救你了?我记得那天晚上……”话音顿住,神色忽而失落,深邃的黑瞳流露出一抹浓郁的悲戚,她低下了头,薄唇紧抿。
那天是弗朗索瓦二世的葬礼,她一下子失去了爱人,失去了依靠,还有朋友。
“玛丽,对不起…”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被戳动,江心言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也跟着难过起来。
在她心里,爱情占比很重,所以她无法想象失去伊丽莎白的场景,很多时候默默祈祷着,最好是回不去现代,最好是死在伊丽莎白前面,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生离死别,她承认,自己一直很懦弱。
“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做出那种事害得你跟她分开那么久,对不起。”玛丽拉起她的手,认真且诚恳地看着她。
“忘记我说什么嘛?你是女王,不可以轻易说对不起。”
“但你是我的朋友,对朋友道歉不丢人。”固执地纠正。
一时语塞,江心言无奈地笑了。
这个小女王和她想象中被史学家描绘成“荡|妇”的悲剧人物不一样,若说头脑简单,她也不见得真的傻,若说心思复杂,却又那么重感情、讲义气。
真是……很矛盾啊。
“对了,‘真实预言’我还没有告诉你,你不好奇吗?”适时转移话题,盖过这股令人莫名悲伤忧郁的氛围。
“那你说说,是什么?”
环顾四周,很安静,只有玛丽的两个贴身女官和汉娜在,江心言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小声道:“你会有一个儿子,叫詹姆斯,他将来会和平统一英格兰与苏格兰。”
“42年后…?”
“嗯。”
总算兑现了承诺,江心言悄悄松了口气,可真不想再掺和这种敏感话题。
“!!!”
玛丽身子一僵,瞪直了双眼看着她,漆黑幽深的眸子里掀起翻涌的浪花,微张着薄唇轻轻蠕动,感受到胸腔里激荡的血液驱使着心脏疯狂跳动,震得她的呼吸又急又短。
她没听错吧?
光从有儿子这一点来说,她就已经战胜了伊丽莎白,更何况,她的儿子,会统一两个国家,实现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心言,真的吗?”玛丽捉住了她的手,激动得情不自禁掐紧,可随后又冷静下来,“这种话你能告诉我?伊丽莎白知道了岂不是要疯掉?”
“所以我是悄悄地告诉你,顺便想提一个小请求,就看在这个光明未来的份上,可以吗?”皱了皱眉,手被抓得有点疼,这女人力气也蛮大的。
“好,你说。”
“停止你和伊丽莎白的敌对,至少表面上维持友好状态,否则你们斗得两败俱伤,得利的是其他国家,你们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成为牺牲品对吧,反正都是要统一的。”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带有那么强的目的性,江心言放轻松了语调,把矛盾重心引到利益方面,当然,她不会告诉玛丽,几十年后的统一并非她儿子多么厉害,而是英格兰实在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伊丽莎白弥留之际才把王位传给了詹姆斯。
她想起一个有趣的段子:若是两个女人能结婚,伊丽莎白和玛丽就不用一辈子斗得你死我活,直接联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不知道玛丽听进去多少,只是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微妙,有点……捉摸不透。
她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忽而微微眯起眼,迟疑地点了点头:“没错,我暂时不能跟她撕破脸。”
看得出来江心言是在极力为伊丽莎白着想,可惜昨天的会晤让玛丽明白了一件事:这对恋人,并不默契。
她仿佛嗅到了一丝……隔阂的气息。
“但是昨天我对伊丽莎白说了这个想法,她非常傲慢无礼地表示,我不能跟她谈条件,后面你就进来了,就……不了了之。”
“啊??”
这反应,没跑了。
点头,眼里流露着无辜的神色:“是的,我想要互不侵犯的和平,她好像没这个意思。不过,没关系了,我会让她看到我的诚意,大不了,嫁给她的朝臣嘛…”
“谁?”
“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
“……”
好像历史上真有这么个小插曲。
沉浸在纠结中的她并未注意到,玛丽正若有所思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94
.
每天早晨江心言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亲吻睡在她身边的媳妇儿,而是匆匆忙忙穿好衣裙去到玛丽那里,一起吃早餐,然后在宫里闲逛,直到临近午餐才会回到寝宫,抽时间教媳妇儿学中文。
她一门心思想着多劝劝玛丽,丝毫没有注意到伊丽莎白的情绪,还是那张看起来性|冷淡一样的脸——实际在床|上别提有多主动。
伊丽莎白也不管她,没有半句埋怨和丁点儿干涉,任由她去玩,跟谁玩都行,前提是为了安全不能让汉娜离她超过三步远。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
“陛下。”
汉娜踏进书房,冲窗边伫立的身影俯身行礼,然后朝坐在一边翻着什么东西的沃辛汉点了点头。
颀长的阴影逆着光,宛如笼罩一层梦幻般的色泽,只隐约能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孤寂而遥远。
“说。”简单的一个词飘过来,很轻。
毫无迟疑和犹豫,汉娜把这些天跟在江心言身边听到的谈话一五一十地汇报出来,平铺直叙的淡然语气到后面,越来越小心翼翼,截止至今天早晨。
半晌,没有动静。
伊丽莎白像尊雕塑一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偶有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轻轻拂动着她头上的装饰羽毛,纯净圣洁的颜色似乎只是流于表面,无法渗进她深不见底的内心。
“陛下…?”
这番沉默让人没来由地紧张,汉娜求救似的看向沃辛汉,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
他想,女王需要慢慢消化这些令人心碎的消息。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任何细微的东西都被无限放大。窗外飘落的雨水,每一滴都混杂着阴冷的空气,光线中翻飞的灰尘,每一颗都沾染了沉重的呼吸,就连身体里的心跳,都变得迟缓而清晰,一下又一下,好像是为了让大脑知道它在努力工作。
很久很久,直到汉娜焦急地开口:“陛下,我是借口去厨房拿果汁出来的,再不回去……”
“去吧。”虚空飘渺的声音,干净利落。
“是…”
汉娜退了出去,就像从未来过。
“陛下,我不介意您在我面前掉眼泪。”沃辛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在他将要站起来的瞬间,伊丽莎白忽然转过来,僵硬的身体显得有些笨拙,斜眼睨着他,冷笑:“我可不是爱哭鬼,休想看我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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